老夫人走到她前,又怒斥道:“你可知道因为你的姑息苟且,如今连东阳侯府的一个下人都敢指着韩贵的鼻子诅咒欺侮稷儿,韩家拥有如斯的荣耀乃是你公公和丈夫用血肉换回来的!你以为这谣言一出,他们眼里看轻的只是稷儿?他们看轻的是我韩家!
“倘若庞家没出来蹦达倒也罢了,他庞家与董家闹崩才多久?如今又欺到我韩家头上,这口气你咽得下,我老婆子咽不下去!——去准备妆奁,我要进宫见太后!”
老夫人沉声吩咐着,扭头便要走进卧房。
鄂氏一慌,连忙追上去跪在她面前,说道:“母亲息怒!此事是儿媳思虑不周,当时我见稷儿差事不重,又因为心疼他才从围场回来并未得休息,所以就找了个借口进宫寻到太后,想让稷儿能明正言顺伴着母亲去庄子里休息几日。可没想到竟然庞家会这般张狂!
“一切都是儿媳的错,儿媳承认。可当日告假是儿媳去托的太后,母亲若是进宫去寻太后,岂不把儿媳架在半空下不来?倒不是儿媳害怕丢脸,只是如此一来,到时候稷儿欺君之事就成了事实!这对稷儿来说岂非大大不利?”老夫人沉哼:“欺君?稷儿欺的什么君?他可曾自己跑去宫中说他病重要出外就医调养?他可曾自己说病重到不能娶妻生子?皇上凭什么治他的欺君之罪!”
鄂氏咬紧下唇,竟是无话可说。
老夫人说到这份上,便算是已然知道她跟太后告假时是以的什么理由了,她知道迟早瞒不过去,也就暂且不去理会她这个儿媳妇要经受什么样的苛责,只是倘若她真的进了永福宫,替韩稷陈述了原委,皇帝还能怎么处置韩稷?
而这样一来,她则算是得罪太后了,得罪了皇帝太后,有韩恪挡在前方,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可日后她要想撇开韩稷把世子之位传给韩耘,皇帝能答应?太后能答应?
“母亲息怒,俗话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眼下稷儿打了庞家的人,又伴着母亲回府这一路,自然再也无人敢传他什么了,咱们也犯不着再进宫去寻太后说话……”
老夫人望着她,沉脸未语。
她虽然老了,但并未糊涂,她虽不相信这谣言会是鄂氏传出来,但起码她是这么样跟太后告的假这事实是逃不了的!她简直不能相信鄂氏身为一个母亲,竟然会以自己儿子的身体状况作借口去告假,即使她找不到理由相信她不是有意为之,可终归事情是因她而起。
原本作为有体面的人家,她是不该当着韩稷的面训斥鄂氏的,可是她的做法太让她失望了,她怎么能这么轻率呢?
如今连庞家都在落井下石,弄得韩稷是承认自己病重不好,是不承认也不好。承认的话必然会影响到他的婚事,不承认的话那就得面临东阳侯的指控以及朝臣对他欺君罔的弹骇。看到丈夫亲手打下来的家业被后人亲手蒙羞,你让她怎么不怒?
可是怒归怒,鄂氏到底是她韩家的儿媳妇,也是韩稷的母亲,难道她还真能因为替韩稷出头而不顾一切地闯进宫里去理论不成?到时候弄得他们母子生份,婆媳关系也变得紧张,韩恪到时必然也会怨她,那她又成什么了?
到底家丑不可外扬。
韩稷自打鄂氏跪下时起,也在后头跪着,静默了这么久,这时便就直起身,说道:“此事事关韩家大局,还请老太太息怒。孙儿身正不怕影子斜,母亲也未曾料到会有庞家掺和进来,如今孙儿也大了,是孙儿闯的祸,不敢劳动老太太出面,朝上的事就交给孙儿来处理吧。”
鄂氏闻言,立即回头看了他一眼。
老夫人微怔,眼神满是不赞同:“那庞家父子向来奸诈,你小小年纪,焉能斗得过他们?还是我与你去!”
“老太太!”韩稷微笑道:“孙儿也不小了,这是我自己的事,而且由我来出面处理此事,不是更能证明谣言不堪一击么?老太太一番爱护之心孙儿晓得,但孙儿是家里的嫡长子,很多事都该由我来担负起责任。”
说完他顿了顿,又看向老夫人,说道:“只是孙儿比起庞家父子官阶仍低了不少,到时候万一他以势压人,孙儿再来请老太太示下好了。”
老夫人听他这么说,心下竟幽幽松了口气。
韩稷能挺身而出,这不但解了她的围,同时也表明了态度不会怪责鄂氏,他不怪责鄂氏,她这个当婆婆的自然也不必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她只有韩恪一个儿子,也只有鄂氏一个儿媳妇,难不成她还会希望拿捏着儿媳妇死死的,日后等她老到动不了了,再反过来受她的脸子么?
从韩恪成亲时起,她就打定主意做个贤明的婆婆,如今她对这事虽然气怒,但显然没有比韩稷出面应对更好的法子。韩稷露面了,不但谣言不攻自破,同时避免了韩家内宅矛盾,而且也可以让人看看,他韩家的子孙不但体质无忧,而且还是个有担当的爷们儿!
她对这个体贴懂事的长孙,竟比往日又更多了一份疼爱。
她慈爱地望着他,说道:“那你就去,不管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回我!”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