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氏盯着她,抻了抻身子,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沈雁嗯了声,点点头,遂将这几日如何查帐,如何设计刘嬷嬷的事和盘说了出来。然后望着早已然目瞪口呆的华氏说道:“母亲如果想尽早解决舅舅那件事的话,眼下不如听从我一次。”
华氏在乍然听说刘嬷嬷居然敢昧沈雁的月例银子和首饰时,一张脸已气得通红,再又听得这些事居然都让沈雁没声没响地拿出来,一双杏眼儿又不由睁得老大,再等到沈雁说起刘嬷嬷这番动静乃是出于她的手笔,一腔心情就根本不知道如何形容了!
她只知道她的女儿这几日突然变得懂事了,却没想到在懂事之余还变得这样的智慧!这机巧连她都不一定想得出来,她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怎么会设计得这么周密?不但她这里没得着丝毫风声,从眼下刘嬷嬷的举动看来,就连她们都没想到这些都是沈雁在背后掌局!
这么说来她方才拦住她不让她出去,的确不是胡闹了……
她看向面前这伴随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过一日的女儿,第一次有了几分陌生的感觉。
她从来不知道她懂得这么多……
“奶奶在哪里?”
门外的询问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使她猛地想起沈夫人还在曜日堂等着她,于是顾不上去追问沈雁因何这番布署,当下已经将心思转到了眼下的事情上。
不管怎么样,从目前看起来沈雁的举措是不会带来什么不良后果的。
她迅速平息了下起伏的心情,抬起头道:“那你说的解决掉太太那边的麻烦又是什么意思?”
沈雁绷紧的肩膀不觉松下来,她就知道母亲心底里还是信任她的。
她趴上华氏肩膀,贴住她耳畔与她细声述说起来。
后头小偏院儿里,刘嬷嬷与胡嬷嬷以及后来参与帮助打架的魏嬷嬷等人都已经被拉开了,院子地上一片濡湿,洒落着头巾木钗鞋子等物,就连院里两棵石榴树都被无辜捋下几朵花来。
刘嬷嬷脸上被抓出来两道血印子,头发披散着,看起来半点管事嬷嬷的体面也没有了。
胡嬷嬷更是狼狈,不但身上衣衫湿透,衣襟都被扯了开来,左眼青肿着,发髻也散了,绾发的一枝银钗挂在散发上,随着她呼哧呼哧的气息一晃一晃地。
“婶子们也太不像话了,这要是让人看见,外人还只道咱们府里只得个空头名声了!主子们没面子,咱们走出去谁还会敬着是沈侍郎府里的家仆?不知道平日这规矩是没记牢,还是看在二*奶奶为人好说话的份上,所以这般轻狂?”
素娟沉脸训斥着嬷嬷们,一面转脸与紫英道:“这些人委实可恨,不知道二*奶奶这会子在何处?”
紫英心下暗忖,这会子正是早饭间,二*奶奶不在房里又在何处?明知道如此还不先去房里请了安再过来,哪有什么规矩?倒好拿这两个字来教训别人。
正要回话,这里院门儿外脚步声响起,却是华氏已经与沈雁赶过来。
屋里人连忙齐齐弯腰。华氏见了胡嬷嬷等人少不了又是一顿臭骂,素娟道:“奶奶息怒,太太听说这事也气得不行,方才特意着了奴婢过来请奶奶过去说话,问问看究竟怎么回事。奶奶既然来了,这便就请上太太屋里去吧。”
华氏压制了怒气,点头走了前面。
素娟扫眼望着刘嬷嬷等人:“你们也都来!”
须臾到了曜日堂,沈夫人坐在榻上,身姿十年如一日地优美而端庄,并且仔细看的话,眉眼里还藏着几分轻慢。
华氏身为少奶奶,却连底下人都管不住,还得她这个婆婆派人去做调停,这不是送上门让她拿捏吗?
见完礼,沈夫人的脸就沉了:“怎么回事?竟闹出打架这样的丑事来,你怎么治的家?”
语气缓慢而凝滞,听得出明显的责备之意。
只是华氏今日倒不急躁,闻言颌首道:“回太太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丫头们说是打起来了,让人去打听了打听,原来是刘嬷嬷不知道为什么找上了胡嬷嬷,拿开水泼了人一身。至于为什么,儿媳尚未来得及询问,并不清楚。”
胡嬷嬷是沈夫人乳娘的亲戚,都是沈夫人从丘家带过来的,刘嬷嬷是素娥的亲戚,在沈夫人面前,虽然都是她的人,可细细分起来,这意义又很不同,华氏这么些天都没来跟她提华府的事儿,原以为她这么倔的性子,必然要挑拨刘胡二人一番,让她们各自落个不是。
是以心里早已先打算先下手为强,先问罪堵她的嘴。刘嬷嬷是沈雁的管事嬷嬷,而且听说还颇得沈雁重用,华氏就算因为提防刘嬷嬷而不拉扯她一把,也必然会不会帮着胡嬷嬷说话。然而眼下华氏虽没说什么实际有用的,但刘嬷嬷拿水泼胡嬷嬷之事从她口里得到证实,便就很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