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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台上月 江蓠子 1593 字 7个月前

她抓住铁栏向前探身,睁大双眼努力想看清他的背影,光线很是黯淡,于是那模糊轮廓落在她眼中便幻出千万重影像,五年前的,四年前的,当下的,甚至未来的样子。未来的他,一样有冷峻的眉眼,雄爽的气度,割据一方的傲气和驱使万夫的意气,唯一不同的是他会有妻子有娇儿,再不必为劝进的事情发愁。

直到彻底看不见,她才撤回了目光,倚着铁栏平静而安心,酸楚又骄傲地笑了起来。

次日正午,分明是刚开春的时令,阳光却仿佛已经有些烫人,尤其是临近刑台的时候,一片明亮金光自身上扫过,煎烤得一颗心都绞痛起来。

死生亦大矣,原来即便是她,也是在意的。

但已经不重要了,自从一炷香之前几十个黑衣人自道边百姓间跃出拔刀将囚车团团围住欲拉她出去,再到更多的数以百计的官兵应声涌上,将之尽数拿下,或捆缚或直接砍头,就已经全都不重要了。

眼看要轮到她,她抬手拢了拢头发,整了整衣裳,又以衣袖很细致地擦了一把脸。她是和他相约了下辈子的,断不能这样蓬头垢面地走。

然后她坦然地、飒然地,了无牵挂甚至容光焕发地迎着初春正午的时光,缓步走上了刑台。

苏晋是在楚墨昔稍后的位置。刑车徐动间周遭无数张面孔交错闪过,有恶人得诛的痛快,有永诀亲人的悲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地看着戏。而在他眼里,都没有分别。

他只想快点结束,结束这屈辱而污秽的一生,以至于连这一路都嫌漫长。前方骤起的骚动也并未引起他的注意,他就这样漠然而百无聊赖地等着,直到依稀听见人群里有人叫他。

他只道是错觉,然而那喊声越发清晰,他终于忍不住侧头去看,但见一人拨开人群跟着囚车一路小跑,年约半百,相貌稍有几分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那人仰着头一脸憨实笑容,喊得无比洪亮中气十足,甚至拼命朝他挥着手:“苏晋你记得我吗?我是你家隔壁刘叔,小时候每逢过节上你家蹭团圆饭的那个……正逢春种你大哥走不开,让我过来给你捎个话。他说,他说一家人都不怨你,还以你为骄傲,说从此你们家也是出了进士的,以后下一代也要读书,不能再耕一辈子地都没出过乡里……对,说起这个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哥三年前娶的媳妇,现在娃娃都这么高了,”他双手比划了一下,见囚车渐渐逼近刑台连忙加快了语速,“他还说,你也不喜欢别的,以后清明就烧本书给你,你安心去,不会觉着寂寞……你听见了吗?你听得见吗?”

苏晋怔了一下迅速别开了目光,任那刘叔以为他听不见心急之下呼喊得越发卖力。他因冰冷的震撼和灼烫的羞愧周身僵硬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往哪个方向看一眼,死死扣住车辕的手掌被锋利的木刺割出血来,才能让他免于跌坐在囚车里痛哭出声。眼前的景致因隐忍的泪水渐作模糊,直到他浑浑噩噩间被押上高台,身后拔刀的声音入耳,才复又清楚回来。

他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故国春日美好的天空。

青天湛湛,曜日熔金。

不知是不是台下人议论得太大声的缘故,恍惚间他耳畔响起那句萦绕了太长时间乃至融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