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他方才不明所以的言语,苏晋仿佛陡然明白了什么。他既惊且怒间面容隐隐转作青白,祁云归却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语连下,再无停顿:“我想说的是,玉曦身为昔年叛军旧人,她一开始就抱定了惑溺君王以乱家国的目的。而欲达成此目的,她首先要有的就是足够的荣宠,换言之,她必须把分她荣宠之人一一铲除。而你就是她除掉那个兰妃最重要的棋子。此事只要知晓她身份的人都很容易想清楚,比如我,比如楚墨昔,再比如,需要同时利用她和你故而和帐下诸文武一起将你一瞒到底的容清行。”
苏晋一言未发,祁云归便又道:“自古以来外族入侵,多止于南北对峙的局面,其所侵疆域,亦多止于建康城一带。江陵一役后,叛军亦很难继续南下。若他们就此议和划江而治,容清行自立于北方,论及功勋之际,玉曦得不到的,你也得不到。在他们眼中,你们不过是同样的人。即就你们两个而言,你感念之人也是当年利用你害你至深之人,你所作所为,皆是为人作嫁,徒增笑柄矣。所以苏晋——”他再度唤他,言语中隐有迫切,“他乡非故国,你走得太远了。故土尚存,故君尚在,一切还来得及,至此,回头吧。”
苏晋一直紧紧捏着瓷杯,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将之连同里面的酒水整个甩了出去,跌在地面发出破冰的声音。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凄怆宛如嘶鸣。跃过某个至高点后骤然止歇。他再次站起,神情却并未如祁云归预想般悔恨或彻悟,而是阴晦一如蓄满雨水与雷声密密层层压于城上的乌云,甚至隐约带了复仇的快感。
他笑意阴冷至于狰狞:“祁知州的故事果然精彩,如此我也当回报一段,祁知州可要听仔细了。”
☆、故人(下)
“这是什么?”玉曦接过拆开草草览了一遍,不明就里地狐疑皱眉,“你们这又玩的什么把戏?”
宋梨画心下酸涩,她再次很认真地端详起眼前阔别数载而音形如昔的妍丽女子,一个念头突兀地浮出快得她自己都措手不及——不如,算了吧?
已然被弃置废宫,再无转机,再无希冀的女子,何必要告知她那些无力直面的真相,让她本已被苦难与仇恨浸透的生命再置上一分长憾?
然而顷之铺展于眼前的又是青泥黑水,流矢鸣戈,如急雨湍流将她滋长的同情陡然浇灭。她深吸了口气凉声道:“你的阿筠,用以示人的名字,是叫玉竹吧?”
玉曦闻言整个人当即悚然一震:“你如何知道?!”
她重新双手颤抖地展开信函,飞快却逐字逐句地又读了一遍,再抬头时瞳孔收缩面色素白,摇头喃喃:“我没对旁人提起过,我从未告诉任何人……”尔后她幽深黯然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