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行略一点头:“你说。”
“属下以为,起兵之处决不能是南疆更非江南任何一城!”他的声音如同破冰切玉,猝尔传来,“请主上速移兵至洛阳附近!”
容清行闻言倾身向前,不解蹙眉冷声置疑:“我军生长于南疆熟其水土,当朝又疏于戍边,必是连战连捷直入内地;再者江南大小城池郡县,兵民百姓惶惶度日已逾两年,毫无备战之力。如此从两侧夹击攻取中原,滴水不漏,有何不可?”
“那主上可曾想过,之后怎么办?”苏晋很冷静地看向他,细细展开分析,“主上说得没错,若依原计,一开始必将数战数捷,但这之后呢?待我军历尽艰辛,多方转战,攻下江南,兵马俱疲之时,一定会迎面撞上装备精良兵强马壮,斗志昂扬势要收复失地一雪前耻的朝廷军,届时我们还打得赢吗?”
“所以我才想以平民起义为由,一路收编所有散兵流民,再于京都广散流言兼取民心,或可一战。”容清行立刻答他,笃定非常,“何况这虽有风险亦是唯一的途径。若举事于中原在帝王脚下,岂非直迎强敌自取灭亡?”
“正因为是强敌才必须速战不能给其备战的时间!当今圣上再疏于政事溺于声色,我们一路从江南打来的时间也足够其幡然悔悟整军相迎!”苏晋急声应他,接着顿了半晌平复下来缓缓道,“而且主上一心想着收编江南流民举其名起义,为何不想用北方?”
“北方为帝王所控,多忠君死节、慷慨悲歌之士,且经年安稳从未有异心。如何可用?”
“忠能死节之士总好过江南沃土上那些不知饥馑的庸弱逸民。主上只道江南百姓饱经劫难于朝廷多有怨言,然一则据我这两年了深入细查,他们虽多怨望,却终不至于做出这种背弃君父、背弃家国的事来。二则其大多家境殷实,衣食无忧,不愿更没有立场挑起战争,反是有太多朱门望族自恃乐土逍遥,于时局并不挂怀。北方则反之,盖因帝王近年多事荒淫,不辨忠奸,翻覆手腕,更兼苛政赋税,招致的民怨数倍于江南,门阀大族的朝不保夕之感也强得多。”
容清行终于沉默,目光如暗夜寒星,潜着什么幽隐的光。他若有所思地沉吟着,但听苏晋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说完:“所谓北方民心安稳无异心,是针对那些领天家俸禄的缙绅之族。而在这种时候,手提三尺剑便可斩敌的所谓草民布衣,永远比以清谈为庙略的高官有用得多。”
“而我们两年来未犯北方分毫,君王耽于安乐致使兵骄将怠,我们才有此良机攻其薄弱……”容清行轻声喃喃,忽然抚掌而笑,“好,好,说得好啊。不贪江南小利,看似攻坚实取捷径,我军中定无第二人有此远见!”
苏晋垂首:“主上谬赞。”
“传令南疆及扬州各部,使其厉兵秣马,屯足粮草静候半年。半年之后,陈兵京城。”他的声音荡开如一张琴上最滞重的弦音,偶一拨动,溢开的都是杀伐之气。
少顷,他又将传令之人唤回,补充道:“留下三千精兵在苏杭一带,随时听我号令。”
见苏晋疑惑的目光袭来,他笑着解释,这一次笑容当真浸满了眼睛,将黯淡的星辰焠成水晶珠玉:“那人说已完全取得了信任,起兵之日将助我们首先歼灭陈韶军——只因怕惹怀疑不敢与我方联络,趁前几日陈韶和那个知州外出征伐苌楚门方才得以寄了封信出来。”
苏晋本是惊喜的,提及苌楚门瞬间黯了眼神,再次低下头,语气渗入了极浓重的愧疚:“是属下不察,请主上降罪。”
容清行却仿佛心情相当好:“让一个长于临敌制策的谋士去聚一帮杀手以求财原是我之过,你日后且跟着我行军吧。况且……”他骤然敛去笑意,话锋一转,“况且苌楚门即便还在,也没什么用了。”
苏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