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晕等人在翎毛的掩护之下,吃力地扫开穿甲车前的马杜夫兽,与自己的两个随从手忙脚乱地钻进坚硬的合金玻璃罩里,对着街沿还在打烂商店街的门牌与水泥柱作屏障的翎毛尖叫道:“翎毛舰长,快来!”
翎毛发现,虽然马杜夫兽潮水般地涌来,但是一旦靠近自己与傀儡,便会出现明显的衰弱迹象,十肢剧烈地抖动,无法撑起沉重的身体,在地上无力地蠕动,失去了大部分的战斗力。在这个时候,他当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是什么原因,只能放开傀儡的手,哆哆嗦嗦地推了他一把,催促说:“队长,走啊……”
傀儡正在发呆,不防就被这轻轻的一推激了个踉跄,呆滞地抬眼看看翎毛。他额顶那只马杜夫兽显然已经到了频死狂乱的边沿,肢足无力地紧紧抓住泛青的头皮,三只眼睛可怕地支楞在脑袋顶上,死死地盯着翎毛身侧堆积如山的同伴尸首。
翎毛直觉地觉得不妥,结结巴巴地说:“不……”他不知道该怎样与这些寄生兽勾通,只能机械地按着自由联盟的宣传口号,喃喃说,“坚持……你们的种族就能活下去……”
他还不如去安抚那个没有思想的傀儡。那只寄生兽一听见“种族”一词,神态立刻为之一变,用足了全身的力气,象悬崖上的老树根一般,肢足狠狠地刺紧傀儡的头颅深处!
翎毛不由自主地“哎呀”了一声,他如果没有进入冬眠状态,或者使用脉冲感应器,原本是感觉不到脑子里的芯片动向的。但是这一次却与以往都大不相同,仿佛有什么又脆弱又刚硬的东西,就象一根弦一样,轻轻在大脑深处绷断了。
他脑袋剧痛,眼冒金星,“扑通”一声瘫跪在地上,远处的月晕等人惊慌地喊叫起来。不远处的寄生兽群蜂涌而上,但却不是扑向毫无抵抗力的翎毛,而是扑向了那个呆滞不动的傀儡!它们象大型的胡椒面一样,一层又一层地覆盖上傀儡的身体。很快,一座小小的山包堆积起来,但是又用更快的速度坍塌下去,鲜红的血水象小溪一样,从“山”的底端汩汩地流淌开来。
翎毛伤重疼痛,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眼睛模糊地睁开,看着在兽群中涌动的残肢碎肉。他觉得眼前看见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生物矩阵的中心不该这样的脆弱,马杜夫兽当然不能靠近对它们有控制作用的傀儡……队长不会就这样死去的,队长!
他疯狂地吼叫,用不可思议的力气支起伤痕累累的身体。但是衰弱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多做什么了,一只小小的马杜夫兽象喝醉酒一般,狂舞蹦跳着从兽群山峦中滚落下来,象一只黑色的毛线球,一直滚跳到翎毛的眼前。立刻象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眼睛凸出,抱着脑袋痉挛的死去。那象蜘蛛一样的可怕肢足之间,炫耀地紧抱着血肉模糊的半只手掌……象很久以前一样,不经意地抚过翎毛血染的羽冠……翎毛眼前发黑,软软地瘫到在地,麻木地看着月晕等人凄厉地喊叫,张惶地向自己挥手。他没有了力气叫他们扔下自己逃生,只能呆呆地瞧着他们头顶上那片死神的黑翼疾张而至的,城市的天空……他不再想要思考自己生命的意义,发掘残缺的记忆,努力向往生活,追寻自己的未来……生命的源泉在流失,人世间没有了颜色……那只残手正肉色苍白,骨茬鲜明地摊陈在他的眼皮之下,翎毛视线模糊地盯着一只修长的中指,喃喃地说:“对不起,……我想不起来……”
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际,干扰丝带来的雷雨云密布在城市天空。月晕在狂风中大声尖叫,狠狠关上穿甲车门,发动了车子,车头的穿甲锥轰隆隆地转动起来,数十只已经爬到车底的马杜夫兽被搅得粉身碎骨。翎毛安详地闭上眼睛,在震耳欲聋的大地轰鸣声中,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在翎毛的一生之中,从来没有过这么一次酣畅淋漓的睡眠,没有梦,没有伤痛与无助,也没有快乐与希望。仿佛是那些他曾经读过又遗忘,但是在灵魂深处却留下了印迹的古老童话,用诗一般美妙的言语,为幼年的他展露人生:“听说死是睡的兄弟,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