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音郁闷地叹了口气,实在搞不明白林椎究竟是怎么对翎毛的花岗岩脑袋这么有把握的。她瞪着翎毛,说:“你听见我刚才说的了:林椎刚刚已经插入了菲茨杰拉德中将的绝密通讯频道,提供了非常清楚的参谋报告……他很有可能要参与战役的下一阶段指挥中去。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苏醒?”她威胁地加了一句:“如果你不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我只好报告烈火总长了,这个时候他可不会允许你出一点差错的!”
翎毛又摇了摇头,在八音恶狠狠的目光下,胆怯地嘟囔了一句:“我只是做了个梦,就醒了……”
八音与克林对视一眼,明白翎毛被芯片占据神经元的时候,确实也没办法感觉到芯片的动向,八音不死心地追问:“梦见了什么?”
翎毛不太愿意告诉他们自己的梦境,但是八音的蛇尾威胁地在半空中摆动,指指刚刚烈火出现过的控制屏,又在他鼻尖前晃了晃,他不得不痛苦地坦白道:“我梦见了……以前的一个朋友……阿椎,他象队长一样喜欢飞行……他驾驶着穿梭机,又灵活又快乐,象以前跟我飞一样……我也很快乐。”
他小声地补充了最后一句,但是已经没什么人听他说话了。他看着八音将他说的话翻译给了克林,两人正在神情失望地低声交谈,显然对于他在梦境中体会到的快乐并没有什么兴趣。翎毛垂下眼睛,再次习惯了自己所说的都是些没有意义的蠢话,便乖乖地闭上了嘴。
八音与医务士官商量了一会,医务士官走过来,重行为翎毛注射冬眠的药剂。翎毛舒了一口气,放松地躺回了冬眠舱中,闭上了眼睛,心里有一线隐约的高兴。
他可以把那个梦继续做下去了。只有在梦中,他才不需要去理解他理解不了的战争,联盟,自由,信念,去承受随着这些东西所带来的,为阿椎担忧,为队长痛苦,为二哥不安的,撕裂一般的痛苦。
在梦里,他的生命才有了方向,那个温柔而沉稳的声音对他说:我在天空的那一端,等着你。
翎毛觉得冰凉的营养液漫过自己的面孔,象眼泪一样泡湿了整个面颊。
八音和克林解不开翎毛梦境的含义,烈火一样也解释不出林椎奇迹般改变了战场态势的原因。他下令追踪刚才那段低密度通讯的初始位置,却发现翎毛芯片的控制力场太过强大,而林椎所在的通讯波不过是从一台小小的穿梭机电脑上发出的,就象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荒漠里的一粒尘埃。这样的高密度检索所产生的矩阵和方程,就算是指挥舰上最庞大的主控电脑的内存也没办法进行处理,只能勉勉强强地破译出他在最混乱的战场之中。烈火抬头向战场全息星图看去,看见那处宇宙空间早就被狂风一般的核聚变旋涡吞噬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直觉地猜想到林椎肯定早已溜之大吉。他在指挥席上疲惫地坐下来,心里翻腾着跟菲茨杰拉德中将同样的疑惑:“他是怎么做到的?”
林椎确实早己脱离了乱成一团的左翼战场。他率领着自己的几名战友,在行星带中作了几个千公里级别的短距跃迁,领头与菲茨杰拉德中将指定的汇合地点飞去。追随在他身后的士兵们已经习惯了他这种非凡的灵活与敏锐,死心塌地地跟随着他,轻松愉快地划过无底深渊一般的暗物质星团背面。
林椎本人却没有他们那样轻松的心态,刚才那阵疾风一样的神经元波动,让他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在战争的初期,他利用了当初在指挥自己的舰队进行空间折叠的时候,曾经命令电脑收集过翎毛的脑波参数,靠着这一点点的投机取巧,他便能够在翎毛芯片的控制力场下得到了某些庇护,从而悄悄地侵入自由联盟的主控电脑的低端部分,观察双方战场态势,获得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情报。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样遥远的空间阻隔之下,翎毛竟然会与自己产生那样强烈,那样不可思议的情感连接。
那能够左右整个战场态势的强大控制力场,也无法控制住翎毛那样单纯又深切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