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远阳绝没料到今天会遭到如此狂轰滥炸,侧脸此时如同一尊冰雕。他反手一拂,挥开扯住自己的太太。哪知司太太的鞋跟只虚踏了半个,吃了力道便在楼梯上一个踉跄,倒退数步,打碎拐角摆放的花瓶后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低头一瞧,露出旗袍的小腿侧面划了一道血口子,她嘶声尖叫了一声,开始大声叫唤福伯,寻福伯不得,便叫自己的丫头。
而福伯,正是当年司老太爷时代司远阳的跟班,还在大清国的时候就跟随司远阳,由随从成为大管家,是与司太太一样的“正统血统”。他经历了新旧的时代变革,是真正的博古通今;又在司家大宅门中锤炼半个多世纪,已成人中之精——火眼金睛,凡事通透;不仅当哑则哑,耳朵也是能屈能伸,主子相骂时便带头失聪,屋里静了又能第一个出现。
当此之时,福伯使用的正是正统的体面手段——回避。
这就好比,山野庶民之死都是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口,万人可观;王公贵胄之死都在避人耳目的私邸,乃是一种不露声色的体面。故而司家一干小丫头、老妈子也早已被福伯指使开了,万万不敢来听老爷夫人吵相骂,于是集体消失,各自不见。
司太太受此奇耻大辱,只恨没有人旁观,没有记者给她此时照一张作证的照相,没有大总统来鉴证丈夫的丑态行径,全国曝光。她恨恨地抬头,只见丈夫以几根高大廊柱、数株观赏盆景为背景,正高高地站在楼梯的地毯上,面容深沉冷峻如同在拍一套严肃的艺术照,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来扶她的意思。
司太太瞬间红了眼圈,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上等女人也总算是发了狂,抚着胸口哑声喊道:“这就是你的本事?你有本事打老婆,没本事承认自己那点龌龊心思——这就是你的本事!外头的野女人,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句半句,凡事随着你的心思,可现在、居然给我弄出一个内贼!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要是真把我推下来摔死了,你这两重的罪,要天打雷劈!”
司远阳此时却从楼梯上缓缓的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踏在地毯之上,悄然无声却带着肃杀之气。他的黑皮鞋落在司太太眼前,弯下腰单手掐住了她雪白的颈项,嘴角勾起嗜血的笑容,说出一句惊人之语:“司文勉可是你一手炮制出来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司太太双眼暴凸,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嘴唇颤抖得吐不出字。她感到丈夫冰冷的手如同毒蛇缠绕,越缠越紧,这使她舌头打结,用力企图拉开丈夫的手臂:“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放开、放开我,你在、胡说八道……”
司远阳卡住她的下颌将她缓慢地提起来,对司太太的痛苦不为所动,反而扩大了那个嗜血的笑容,整张面容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可怕的英俊:“胡说吗?这个贼是你一手制造的啊,我大概还要感谢你呢,我的太太。”
司太太发誓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从丈夫嘴里听到“我的太太”。她惨叫一声,声音如同拉偏的二胡,唯有凄厉:“你在……在说什么,咳,我、听不明白,快放开我——我要被你、掐死了……”
司远阳没有兴趣掐死太太,慢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