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父亲厌烦。却不想岛主来得这样快。
乐濡住在含桃馆,门外多植山樱,樱桃,本是一位高祖为爱女营造的住所,屋舍陈设无不细致精巧。侍女见乐逾前来,忙上前行礼,为他取下外衣,室内温暖如春,只听轻轻的扑打羽翼声,外厅梁上悬挂许多小笼,那些笼子一个个开着口,里面铺着小小的鸟巢。一个侍女见机道:“小公子心软,怕岛上有些小鸟雀没办法过冬,就收留它们在这长大了再飞走。”
乐逾看那十一、二只鸟巢,却道,不知萧尚醴幼年时有没有做过这样稚气纯善的事。他随引路侍女走去,绕过一对楹联,还是乐逾的手笔,难得的楷书,“鲸霓蜃市七月雨,莺桃画舸四海潮”。便见珍珠帐下,珠宝光晕柔和,宽大的床榻上,烟雾一般的枕被中卧着一个小小的孩童。枕边还放着萧尚醴赠的,刚得到的臂弩。
乐濡热得脸颊泛红,软软的头发压在脸颊下。乐逾幼时不曾受过什么娇养,若是儿子像他,也不会受多少娇惯。可男孩多肖母,乐濡眉眼之间,透出的都是萧尚醴的影子。乐逾不愿多见他,却把他如女儿一般娇养。
他神色一动,拿起枕边臂弩,又放下,手掌包住儿子的手。又缓缓去理他耳边发丝。乐逾在他床边坐了半个时辰,惠娘惴惴不安,绞了冰巾要为乐濡擦背,却听乐逾道:“我来。”轻而易举将乐濡抱起,只是为他擦面,就已经看得出不惯做这些事,把那巾帕扔到一边。
乐濡热得难受,只觉额上拭擦的手很大,力度也远不如乳娘、侍女温柔,不多时,那唯一一点冰凉远去。他的手又被握住,自手腕传入一股阴凉之气。通身滚烫顿时全消,他不禁舒服地低哼出声,像一只睁不开眼的小猫,又向父亲怀里挪靠。
惠娘见状先退下,临出门回望一眼,就见岛主身材高大,将儿子环在怀里,小公子背靠他胸膛,手握成拳,只抓住他一根手指,倒是睡得很沉。
这对父子之间难得有如此的温情,惠娘恍然想到,这才是父子天性。她也是一夜未眠,回屋睡去,再醒来已是中宵夜半。
小公子房中亮着灯火,她轻轻入内,却见两个侍女竖起一指对她嘘声。珍珠帐里,那对父子已睡着了,小公子还躺在父亲身上,发了一身潮汗,发丝沾着脸颊也微微的潮。因为睡得太熟,脸安恬地贴着父亲胸膛,听那有力心跳,竟流了一小滩口水,沾湿岛主衣襟。
乐逾却不以为忤,听见步声,便睁开双目,将儿子提起,抓出自己怀里,又盖上薄被。两个侍女绣鞋轻巧,上前为他一左一右撩开缀珍珠的床帐。乐逾身量太高,起身略一低头才走出来,惠娘对他一施礼,乐逾行出,她也匆匆跟随步出,却见乐逾在自己手书的楹联下停住,道:“我今生只会有这一个子嗣。”
惠娘低声道:“那么岛主为何对小公子……不管不问?”乐逾沉默片刻,道:“我与他母亲之间,有许多事不足为外人道。他母亲不愿嫁给我,也不愿与我有牵连。而他越来越像他母亲。”
惠娘不知如何回话是好,乐逾道:“好好照顾他。”语罢转身离去,背影虽颀长健硕,竟也有些疲惫,不多时便见不到踪影。
他这一去没有要侍女打灯引路,侍女也是怔怔的。惠娘却不由得想起他说的小公子的母亲,她听闻小公子的生母难产而死,可听岛主话中之意,却不像在说一个故去的女人。若小公子像她,她该是何等天姿国色,又是什么样的女人能与岛主有这样多恩怨,竟不愿与岛主一道回归蓬莱,做一对神仙眷侣?
她只觉怅然,到乐濡床边守他一夜。次日朱大夫前来探视,是个须发皆花白的老者,诊过乐濡的脉,脸色沉肃,惠娘心也随之沉下去,镇定道:“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