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晴日盛,蝉鸣一声接一声,一片高楼华屋之侧,却有一片僻静竹林,绿竹荫里,蝉鸣忽然止住。一个黑衣男人佩剑而入,上一步还在檐上,下一步踏入竹径,两步之间总有十丈,步伐却很是稳健。
几个海商会仆役手端铜盆,奔向医舍,乍一见他,都吓得失色,道:“岛主!”乐逾道:“殷大夫有病患?”那几个下人回道:“是个有身孕的妇人……”
却不待他们说完,乐逾脸色骤然一变,竟飞身而出,如履平底般奔过三间屋顶,向那竹舍而去。
竹舍门敞开,白窗纸上俱是竹影,铜盆内热水冒着血气,殷无效将一双手提出,细细拭擦,银亮刀具成排晾在一旁长案上。
一只碧琉璃瓶搁在一旁,瓶塞取下,瓶中空空如也。殷无效转过身来,竟笑道:“乐岛主来得晚了。”乐逾双眼幽深,如现血色,道:“殷、无、效!”
殷无效却只微微一抬眉,把一双血色未净的手又浸回热水里,道:“乐岛主有言在先,会在昨夜取走‘螟蛉’。可昨夜鄙人不见岛主现身。”他突然恍然大悟,道:“听闻昨夜东市之变,想必岛主整夜守在静城王殿下身边,是以连亲儿子都顾不上了。”
他看一眼乐逾腰间震动的颀颀,又看一眼乐逾,从容笑道:“乐岛主,你有过机会的。你有不让‘螟蛉’降世的机会,我有让‘螟蛉’降世的机会,你的机会你为一份情孽弃置,便轮到我的机会了。”
乐逾耳中又是轰鸣一声,紧握剑柄,乐氏正趣经的教诲是“慎结尘缘”,如今螟蛉已成,他再切不断与萧尚醴的千丝万缕!暴戾之气难以自抑,为萧尚醴一人,他已一步错,步步错,走火入魔,如今居然令一个继承他二人血脉的螟蛉之子悄然降世。日后南楚与蓬莱岛敌对之时,此子要如何自处?
静室里,那粉衣少女小环眼睛通红,拧帕子给沉沉昏睡,唇上皆是咬痕的女子擦拭满额冷汗。她头发腻在脸上,衣裙之下四肢消瘦,肚子隆起约有四个月身量,以一幅宽宽的束布绑住。
惊变在此时发生!整间竹舍摇晃,一面墙在她面前倒下,小环跪坐于地,呆愣愣看烟尘满眼,却见那一墙之隔的医舍已荡然无存!屋顶落地,三面墙倒塌,竟唯有她与琅嬛姐姐所在的静室那一张床方圆三尺安好。
殷无效倒在竹片之中,强撑上身吐出一口血,却力竭似地闭上眼。而在他对面,一个周身戾气的男人一身黑衣,收一柄雪亮刺眼的长剑入鞘。她惊叫起来,却见那男人走上前,神色复杂,宛如挣扎地看了琅嬛姐姐一时,将她抱走。
小环吓得泪流不止,强撑身子要追,却听身后几声咳嗽,殷无效痛苦难耐,按住胸膛,却劝道:“不要……追,她……不会有事……”
第43章
三日后,天色已明,静城王府内火烛未歇,萧尚醴一夜未眠,披寝衣抱膝坐在床上。一幕幕回想与那个人间的种种,一时是江上初见,一时是春芳苑中争执,一时是密室之中缠绵一夜,一时是他额头初初被伤,那人不问自来探望赠药,抱他上床,不能碰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