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个太监引萧尚醴入殿,再入内殿,换了他母亲身边的季棠季女史领他去佛殿。容妃一心向佛,仙寿宫内专辟一殿,漫天神佛环绕,白日亦点满香烛。她跪在当中,素衣布履,手握念珠,静如神女,一左一右的宫女扶她起身,容妃蹙眉道:“你这孩子,怎么忽然就来了?季棠,你也是,怎么能带醴儿进佛殿?”
宫女顺从退出,萧尚醴跪道:“母亲曾说,在菩萨面前说的话才能当真,孩儿今天来是有话要说。”容妃心中已有数,果然听他闭眼道:“孩儿想要皇位。十日后延秦公主凤台选婿,孩儿与她已立盟约。我知道母亲不愿我去争。母亲,我已有了心仪之人,为了皇位,我连心仪的人都能放下。他很爱我,必然等得下去,皇位却等不得。舍弃了这么多,皇位孩儿志在必得。”
殿内良久无声,容妃似悲似怅,四顾佛像,却缓缓走到萧尚醴身前,抚摩幼子发顶。萧尚醴以为她会怕,哪知她到了这一步却不怕了,只自语道:“果然有这一天——你出生时就有人卜了一卦,对母亲说,你是一梦十七年的命。如今,美梦醒了,你的路要怎么走,母亲拦不住你……去吧,去吧。”她谦卑数十年,这时竟有一种久违的昔年周朝帝姬的高傲在她身上浮现,道:“天下本就在这‘得’与‘失’之间,我的父皇既然能丢了天下,为什么不能由我的儿子把它争回来?只是……”
她叹道:“醴儿,你可曾听说过一个人,被称作‘断天君’?”
而在此时,淑景画舫静室内,乐逾与谈崖刀间隔酒案,席地对坐,颀颀横在乐逾膝上。便在他以酒拭剑之时,谈崖刀同是道:“你应当知道昆仑山云顶峰的‘断天君’。”
乐逾道:“昆仑山并不只是一个宗师证修为的地方,据说峰上有一座城,被山下居民叫做‘云上之城’,没有云雾缭绕时偶尔可以看见仙宫巍峨,天花坠下,这座城只有在向外界迎入一位城主的时候才会开启,自周始皇帝以来,四百多年里只开启过两次,迎入过两位城主。云顶城挑选的城主都是当世武道冠绝之人,或者说,和令师尊一样,都是宗师之中第一人。但反过来说,却不是所有宗师之中第一人都能成为云顶城主。”说到舒效尹时谈崖刀神色微动,乐逾接着道:“云顶城主称‘云中君’,另有一位祭祀,就是你说的‘断天君’。”
谈崖刀道:“你说错了一点,只有从外迎入的城主才能被称为‘云中君’,‘云中君’并不止是宗师之中第一人这样简单。”他一字一句道:“‘云中君’是,大、宗、师。”
观乐逾皱眉,谈崖刀眉眼一凛,道:“凡夫俗子焉识我辈?世人如今将宗师与大宗师混为一谈,以为大宗师是对宗师的尊称,未免无知可笑。”他道:“从文之人中尚且有体质孱弱,而心智超群,最终也能冠绝一时的例子。可从武之人,若仅有体魄强健,心志不坚,或是悟性不足天生蠢笨的,能止步于小宗师以下都要算侥幸。习武之人必须身心同时经历千锤百炼,方才有可能晋升宗师境界,而后机缘际会破大劫,才能成就大宗师,成为武道圣人。”
大宗师古称“圣人”,乐逾道:“我不想扫你兴致,然而圣人不存,已有数百年,也难怪被世人所遗忘。若种种记载属实,周始皇帝定九州大一统之前,天下混战,宗师的人数便如今日小宗师之人数,人物辈出如星辰,各领一时风骚,待到四海安定,武林就走向凋敝。如今虽然我不愿承认,但是春雨阁主人的推测并没有太大谬误,如今各国宗师都有了天人五衰的征兆,江湖已渐穷途末路。”
谈崖刀打断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