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只有一个,如何配寡人的皇子两个人?”
容妃压下惊惧,婉声道:“陛下,不要理醴儿胡闹。静城王年纪还小,哪里就真的要娶妻了?无非是孩子心性,做不得数。”萧尚醴并不知母亲为何畏惧,但自他记事起,母亲从来谨小慎微。她是周朝帝姬,身份本来高贵,又自十六岁起,得盛宠三十年不衰,可父皇的元配卞皇后去后,后位空悬,父皇几次三番有意立母亲为继后,都被她再三地固辞了。
初次请辞时,甚至素衣脱簪待罪,使父皇心疼震怒,奔出宫苑阻拦。勃然作色令她禁足思过,又朝令夕改,反而临时召七位太医入宫会诊,唯恐她为暑热所侵。
静城王低声反驳道:“在母亲眼里,孩子自然永远是孩子。”见楚帝并无不悦,才出席拜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儿臣愿与六哥来个君子之争,任延秦公主挑选她的如意郎君。无论选中六哥,或是堂兄弟,儿臣绝无怨言。”
楚帝握着容妃的手,将她紧攥的玉掌推开捂在手中,道:“爱妃,醴儿长大了,注定是要越来越像寡人的。静城王,敢不敢告诉寡人,你为什么而求娶延秦公主?”
要娶延秦公主,自然为娶秦州边陲要地,七万雄兵。萧尚醴眼前画面飞掠,想到太子哥哥之死,想到母亲以泪洗面,多年来夙夕忧惕,想到英川王齐阳王之争,元月宴上自己遇刺,想到阿嫂面如雪色对他说:“去蓬莱岛……”
想到北汉磨剑堂与他结下的仇怨,想到春雨阁主人示好,想到寿山王步步紧逼,近日涉足政事的不易,想到他不曾倾心却必定要娶,难免愧对的延秦公主。唯独不敢想那位凌先生,想与他有一对情蛊牵连,叫他一思及此,既恼恨又欢喜的蓬莱岛主乐逾。萧尚醴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冷下来,凝结严实。他要走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不为任何人,是他自己要走。
楚帝仍居上座,目光沉沉笼罩着幼子。静城王出神思索之际浑然是个玉雕的人,双唇端丽,却只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静城王离去后,容妃独坐,神情似是失望茫然。季女史担忧不已。楚帝只端起青玉盏饮着酒,道:“醴儿最肖似寡人,当年寡人在周天子洛池行宫鹿苑中初见你,你风筝落水,站在湖畔,还不及如今那田氏小女的年纪,寡人便知你终究是要嫁给寡人,为寡人生儿育女的。爱妃,你说,若是寡人让醴儿如愿以偿,他与田家的女儿到如今寡人与你这般年纪,可会相敬如宾如你我?”容妃此时天人交战,醴儿赤子之心,怎么能像他,怎么会像他?睫下滚落一行泪,楚帝猛地掷下酒盏。
簇拥在帝妃二人身侧,打扇切鲜果侍奉的宫娥跪倒一地,容妃立即改颜强笑:“陛下……是臣妾眼见醴儿也到了知慕少艾之年,一时有些感怀……”
“你的感怀?”楚帝哂笑,“感怀还是惧怕?真是讽刺,寡人数十年的枕边人,六宫倾羡的宠妃无时无刻不对寡人心存畏惧,战战兢兢!”他一手捏住容妃的下颌观她泪痕,季棠膝行叩首:“陛下,求陛下息怒!”宫人跪拜不敢言,楚帝道:“酏儿死后你求寡人不要让醴儿涉入朝政党争,如今不是寡人要他争,是他自己要争。你这做母亲的也要拦着?”
容妃面色死灰,楚帝大笑着放开她,“你究竟在怕什么,寡人不知道,但寡人有兴趣知道,若是寡人将天下给了你的儿子,你还怕么?”语罢一拂袖,不再多看地走去殿外露台,近身的宫娥,在外侍候的太监,如云骤散走了大半,衣锦摩擦,屐履磋磨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