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不是他蓬莱岛的事,乐逾说完就不再多话,陪着小食杨花菜、笋脯、蓑衣饼,喝下两碗鸭汤熬的粥。顾三原本在旁啜一碗冰糖杏酪陪他,撑不住困先睡下。
次日晨起,日光映入香罗帐。顾三起得晚,别人的早膳光景已过,他还靠在床头。乐逾不避嫌进他卧室,即见他眯着眼仔细地瞧藤衣拎起的几套衣裳——不是他穿的,都是女式衣裙,深浅浓淡各色紫色——摸了摸其中一件衣袖上的刺绣,微笑道:“今天有雨,就穿这件颜色轻一些的,配那串晶石链子,好吗?”扬起头来冲着藤衣。
他头发披着,寝衣雪白,殊为柔软,可亲可爱。乐逾看了半晌,很风流地弯下腰去,拈起他一缕黑发,道:“‘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声音深情温柔,宠溺赞叹,叫人心里发软,全是闺房之乐的情趣。寝室内外的侍女都颇通文墨,一怔之后纷纷掩唇。顾三却也是一愣,之后这春雨阁主人,堂堂顾三公子,被乐逾捉着头发,竟压着嗓子做出一副羞涩之态,回道:“‘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侍女都转开偷笑,扑哧笑作一团,乐逾也大大方方放开手。
藤衣头也不回地离去,乐逾遍身湿气在顾三身边坐下,道:“先自荐枕席,再举案齐眉,你倒是不怕她真和我动手,两个小宗师为你顾三公子争风吃醋打起来。”顾三笑眯眯道:“我问过藤衣,她刚迈入小宗师境界,不如你远矣。而且藤衣始终记得你救过我一命。”
藤衣本是顾三的影卫,顾三自己并不知情,直到一次她舍命相救方才知晓。从此再不要她掩藏行迹。可藤衣被训练到十五岁,不会与人相处,也不懂七情六欲,冰冰冷冷,顾三用了十多年才让她对他不退避,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乐逾道:“这么多年你竟没有对她直说。”顾三喜忧参半,道:“我只怕吓坏了她……”口气一转对乐逾道:“乐岛主今早到哪里去了?”
乐逾风度翩翩一提衣袖。
“看美人。”
他手上留有一块丝帕随便包裹的玉带糕,色泽如雪,糖油半冻,晶莹可喜。他总不会是被静城王请进去的,顾三目瞪口呆道:“你……”
乐逾懒懒道:“你是不知道,那位静城王,萧尚醴,吃一次早膳,要用四双箸,三只碗,六只碟,还要三盏不同的茶。幸好他生在南楚皇室,不是皇子,谁愿意养着?”不过仪态倒是无可挑剔,静城王之后的做派,更像摆出来给人看的。乐逾道:“我后来总觉得,他发现我在梁上了。”
能昨夜江上,一剑逼退瑶光姬的人,怎么会被一个不解江湖事的小静城王识破行踪?顾三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正色道:“想必是你昨夜吃得太多,坏了身法的缘故。”乐逾无意跟他辩,一指他,那意思是:吃不穷我,吃不穷你。
稍后,顾三更衣起身。侍女更换被衾,为床褥熏香。乐逾与顾三对坐了一刻,静城王明日动身回锦京,此行有官府护送,乐逾也会看着。明日作别,今日一同吃了早膳,折扇已裂,新图纸顾三还需改善,乐逾手中空空,唯有望檐外点点滴滴的春雨,隔楼内几重水晶帘去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