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春游时间,她都躲着苏奕,尽量保持相对距离,一是刚才放狠话了心虚怕报复,二是被台球室那个吻搅得略微有些心绪不宁。返程的车上她都是按照地理位置挑了一个离苏奕最远的座位,到学校后两人各走一边,再无交集。
秋后算账的意思就是当她以为她和苏奕的吻完全不是回事儿的时候,室友却开始兴风作浪,拿此大做文章。
“你不知道,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要不是拎着的龙虾夹我一下都回不过神来,目测俩人是舌吻……”
身经百战的乌倩涵忙传授经验,“小穗儿,下次接吻的时候要化淡妆,这样他近距离就不会看到毛孔,然后记得把头发拨到一侧,他看到脖颈时就会显得性感……”
穆小穗捂着被子都能听到这些喋喋不休的声音,再也忍不住腾地坐了起来,扭头怒气冲冲的说:“求你们别再说我和他了,换个人好不?譬如**张、或者金练,都可以。”
乌倩涵瞬时恼了:“**是我的。”
对于走火入魔的人,她除了妥协只剩妥协:“好好好!这件事就此翻篇好吗?”
几人见她情绪中带着鲜有的不耐烦,也就知趣的不再提起了。
时光一溜溜打马跑过,五一放假时间短便都没有回去,嗑着瓜子聊着天的消磨时间。放假最后那天晚上将张波由美好变成了乌倩涵心中的一道疤。
尚萍和乌倩涵床铺相邻,也是最先发现她不对劲的一个,穆小穗和柳宝发现时乌倩涵早已处于半昏迷状态。随后三人合力将她弄下床,脑袋里一片空白。
穆小穗守在乌倩涵一旁,发现她似乎还有点意识,惊喜的问:“倩涵,你怎么了?”
乌倩涵颤抖着嘴唇,张合很久都没发出声音,穆小穗靠近了听才明白那细微的话语:“**原来是有妻室的人,孩子都半岁了。”
这件事对她都是当头一棒,更何况是对用情至深的乌倩涵呢?乌倩涵的情况越来越差,她先给120打了电话告诉具体位置,然后愤怒的拨通苏奕的电话。
“张波有妻有子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说?是不是觉得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真tm的好?这样践踏别人感情是不是特别有优越感?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混蛋!”
她没给苏奕任何反驳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扭头看乌倩涵朦胧着雾气的双眼瞬间心疼不已,说到底她也是撮窜倩涵努力倒追**中的一员猛将,横竖她都有责任。
急救车上的工作人员将乌倩涵抬上车,寝室一行人也都跟了去,她怕钱不够顺手带上了银行卡,三人分工明确,柳宝挂号缴费拿药,尚萍和她扶着乌倩涵去做检查。
倩涵刚挂上水的时候苏奕就赶到了医院:“乌倩涵情况怎样?”
或许先前是将对张波的怒气全部泻在了苏奕身上,现在回想过来,张波本人都没说,苏奕就更没有必要提了。
尚萍理智犹存:“没大事,就是受不了刺激急性胃痉挛,挂完水就好了。”
“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应该事先说清楚的。”
她讶异的盯着他漆黑的瞳孔,抿了抿嘴却没开口,她说不出那句对不起。
医院离学校不到一站距离,但是走到寝室差不多要二十多分钟,苏奕陪着她坐在医院的陪护长椅上等乌倩涵出来。她盯着医院外零星坠落的灯火,恍惚间想问他是不是和张波一样也是有妻有子的人,话到嘴边却一溜烟的全跑了。
“张波也不是刻意隐瞒的,只是他老婆身份特殊才不得已隐瞒的。”
“这些解释都应该让张波去跟倩涵说吧,他即便有一打妻一打子都和我没半毛钱的关系。”
说罢就见乌倩涵在尚萍和柳宝的搀扶下出了急诊室,她的脸几乎呈半透明状态,低垂着眼睑毫无往日的神采。穆小穗和苏奕忙迎了上去,乌倩涵眼睛一眨滚烫的泪便夺眶而出,颤抖着嗓音问:“苏老师,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苏奕点头应声:“可以。”
“**今年多少岁?”
“三十一。”
“老婆……是不是叫管静怡?”
“是。”
“孩子多少岁了?”
“刚好半岁。”
乌倩涵突兀笑开,眼泪却越发汹涌:“原来……原来……你顶替他国贸时他说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原来是陪管静怡待产。”
她握住乌倩涵的手想多给她一些力量,能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正在缩紧和用力:“当我正在了解他的时候才发现,他从始至终都不曾属于我……”
苏奕立在一旁没说话,而后安慰道:“你只是迟了一步。”
乌倩涵哭着哭着又笑了:“对,我只恨我晚生了十年。”
寝室十一点钟就关门,等她们折腾完回寝室时也刚好是掐着点的。尚萍和柳宝扶着往里走,穆小穗紧跟其后,一脚没跨过栅栏摔了下去,眼疾手快抓住一旁的铁片装饰的栅栏才不至于摔倒。
“小穗儿,你怎么了?”
“没事,快点走,免得等会儿关宿舍门了。”
等她再次跟上时感觉抓住铁杆的那一只手湿漉漉的,借着道路两旁绰约晃动着的灯光,她看见右手心一片血色,感情线前端还磅礴的喷着血,刺目的血色顺着掌心的纹路滴落在地上。
她悄悄将手背在身后:“柳宝,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东西掉在医院了,回去拿一下。”
柳宝一愣:“什么东西掉了明天不能拿,你去给刚才值班的冷医生打个电话要他帮忙先收着就可以了,等你拿完东西回来寝室都关门了。”
“很重要的东西,实在不行我就在随便找个小宾馆住一晚也没事。”
柳宝沉吟片刻方说:“好,你自己小心点,有事打电话,有危险就说方言。”
“嗯,好。”寝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遇到危险就说方言。
从学校后街返回医院,手中的血仍旧不断地往外流,止都止不住,等踏着月色和雾气返回医院时刚准备下班的的冷医生也愣了一下:“你不是刚刚才走吗?”
她平静的摊开掌心朝外给他看:“刚才回学校的时候跨栅栏,脚下绊了一下险些摔跤,随手抓了一旁的门,之后就这样了。”
冷然带她去缝合室检查了一下伤口,冷淡的眉眼微微皱了一下:“伤口深而且长,大概要缝五针,因为在流血,我先给你清创止血缝合,等弄完了你再去缴费吧!”
她抬头感激的看着他,也明白先用药再缴费是史无前例的。
从清创到缝合,她的右手几乎完全没有知觉,她抬头盯着冷医生微冷的眉目,蠕动嘴唇却并未开口。
冷然低头填表格,苍劲有力的字行云流水般跃然纸上,小心嘱咐道:“你伤口很深,从明天开始一天换一次纱布,一周后按伤口的愈合程度来看,照料的好半个月就可以拆线了,不要碰水。”
阖上笔帽将填好的缴费单递给她,旋即说:“对了,你现在可能觉得手还不痛,一是因为神经已经处于麻痹状态,第二是缝针的时候给你打了麻醉,等麻醉渐醒之后应该会很痛。缴费后去领药,再拿着药去找值班护士,打一针破伤风疫苗就好了。”
“谢谢冷医生。”
等穆小穗横着受伤的手去缴费处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真的掉东西了,不是别的,就是银行卡,一时站在缴费处进退维谷。破伤风疫苗的事情都不大,倘若不交钱怎么能对得起冷医生的信任呢?
她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已经是子时了,想回学校无门,缴费没钱,找个地方住照样没钱,她耷拉着脑袋坐在陪护的长椅上,深重的露气渗进大厅冷的她瑟瑟发抖,不由自主蜷缩在一角想要自己获得更大的温暖。
她失神的盯着一旁的位置,仿佛他余温犹存,刚刚才离开一样,她鼓起勇气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喂,你好,我是苏奕”
她顿了顿,沙哑着嗓音开口:“苏老师,你现在能来医院一趟吗?”
他话语中明显一愣:“小穗?是乌倩涵怎么了吗?”
“不是。”她没再说,只觉得自己委屈的不像话。
他嗅到这通电话的异常,伸手拿起一旁的衣服在玄关处换鞋:“我马上到。”
“好……”
所谓关心则乱,苏奕慌慌张张赶到医院时见她猫在长椅的一角像一只待人认领的小狗,右手伤缠着刺眼的纱布,心上猛的一痛,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才上前。
她听到轻轻浅浅的脚步声,抬头见苏奕缓步走了过来,她睁大眼睛让潮热的眼眶不至于流泪,呵呵笑得伸出左手将缴费单递给他。
“麻烦老师帮忙交钱……”
“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就是划了一下。”
他不再问,缴费领药后将她带到护士值班室打破伤风疫苗。
她指了指门外:“老师还是去外面等我吧!”
“……”
她脸颊一热:“我……那个要打针……”
“然后呢?”
她啃着左手上的指甲羞红了脸,一旁年长的值班护士才说:“扎针的地方是屁股不是手臂。”
他漫不经心地‘噢’了一声就出去了,她趴在椅子上都能听到低低的笑声,清悦动听,在她看来,是世界上最美的声音。
她捂着屁股出去时苏奕站在门旁,不好意思的羞红脸颊,低声说:“老师还能借我一点钱吗?”
“干什么?”
“寝室门现在都已经关门了,我得找个地方住一晚,明早再回学校。”
他纤长的食指上串着车钥匙,身后是黑夜中无尽的星光:“我家就在附近,去我那里过一夜吧!”
穆小穗低头想了很久,她确实想去看一下,看一下他是不是独居,有没有妻室。等她意识到这点时绝望的闭上眼睛——她竟然和乌倩涵一样,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了。
所以她会想要无限靠近;所以她会在意他有没有妻室;所以想和他更进一步发展……
“好……”
苏奕的家确实离学校很近,小区到学校的直线距离没有一百米,只是五教靠里,他住的11栋也靠里,中间隔了两条马路,这样走起来就耗时间。
房子装修的很有情调,一百五十平左右三室两厅的结构,白欧装修,带着浓郁的西方气息,给人舒适明敞的直观感受。
她两眼放光的在目所能及之处搜寻可疑物品,却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发现。
苏奕整理好客房后扫了下时间:“你洗澡没有?”
“送倩涵去医院之前就洗了。”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明早的课你就别去了。”
她不可思议的眨了半晌眼睛:“明天不是你的课吗?”
他扫了一眼她的手:“明天上机操作,你觉得你去了手能动吗?”
“……”
柔软的床,昏暗的天,周身全部萦绕着独属于他的紫檀香。随着麻醉的药效渐渐散去,手心的感觉逐渐复苏,疼痛一点点漫开,随着神经传导不断深入、放大。每呼吸一次都是牵扯伤口的疼,她咬着左手想要缓解疼痛,却是一点用都没有,疼的钻心、疼的刻骨。
她一次又一次的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门咯吱一声露出缝隙,泄了一地的灯光,苏奕欣长的身子也跟着闪了进来,脚步极轻的走进房间,坐在床边。
“很难受吗?”
她生命中除了爸爸和弟弟第一个对她嘘寒问暖的男人,他将他的关心隐藏的那么好,好到她不仔细回想全然不知道,那一趟f市之旅,怕是专程带她出去散心的。
眼泪顺着眼角隐入发丝,即使闭上眼睛也觉得那颗心不断膨胀,暖意一点点的渗了进来。
她爱上苏奕了。爱上了星星一样的男人,可她却低若尘埃。
苏奕正好坐在她左手边,她探出冰凉的小手摸索着他温暖地大手,眼泪肆意泛滥,声音颤抖压抑。
“留下来陪我。”
“我一直都在。”她的小手反被他握住,紧紧地包裹在暖暖的指掌中。
黎明前漆黑的夜,她脑袋里晕晕沉沉的,右手的疼痛因为心中的温暖减轻不少,就这晨曦第一缕阳光进入梦乡。再次醒来时日已偏西,苏奕早已坐在客厅开始办公了。
右手已经全部肿成了一个超级馒头,能看到的地方都惨白的像浸泡过度的女尸,她被这个形容词吓了一跳,随便动一动还是疼得厉害。
昨晚是疼痛难忍加神志不清才说了那样地话,现在清醒了也意识到苏奕对她的独特性,可昨晚那么一闹,她哪里有脸去面对他,直想咬舌自尽。
她悄悄拉开门缝观望稳坐沙发对着电脑一阵猛敲的苏奕,猫着腰蹑手蹑脚的踏出客房,才刚走一步清浅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睡得好吗?”
没废的左手哂笑着挠头:“嗯,好!很好!”脸颊早已成了胭脂色。
他保存文件后起身进了浴室:“过来刷牙洗脸。”
“噢。”她小步磨蹭进洗浴室,他已经挤好牙膏倒好水,见她进来将牙刷递给她,捧着装水的杯子送到她嘴边。
她脑中乱哄哄一片,机械的刷着牙,低头迎上水杯漱口,刷牙后他用毛巾沾水了帮她擦脸。脸上覆着温热的毛巾,眼眶一热眼泪汹涌而至。
“伤口疼?”
她猛的点头,拿过苏奕手中的毛巾胡乱擦掉脸颊上的泪珠:“嗯。”
伤口确实疼,却不至于让一个年满二十一周岁的人痛哭流涕,她想要抓住苏奕给她的点滴温暖,却又害怕这些温暖就和烟花一般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