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对何春生敞开灵魂,那意味着未来加诸他身上所有的疼痛,何春生都必须感知。可人世毕竟是孤独的旅程,你爱一个人,无法代替他生,无法代替他死,在要分离时毫无办法。
有时焦誓想,他要是忽然被肢解了,那该多么惬意,他不需要再考虑这些问题—悲伤留给活着的人就好了,死亡甜美而又安宁,好像故乡一样。
可是春水那么小,可是何春生要伤心的。
他再度睡去,不久后感觉有手指在轻拂他的眼角,他睁开眼睛,看见何春生站在他跟前,静静看着他。
焦春水见他醒来,轻轻叫了一声:“爸爸。”
第42章42
冬至来临时,焦春水第一次看见了霜。岩城已经好几年没有下霜了。那一天清晨起来,白白的霜结在学校生物角的菜园子里。七点多,焦誓牵着穿得像球一样的焦春水走过那儿时,她问:“爸爸爸爸,那些白色的是什么?”
“那是霜。”
“霜是什么?”
“霜是什么?”满地的白霜,在太阳升起后要慢慢消失了。焦誓重复着女儿的问话,想:霜到底是什么?
“是水吧。”何春生说。
焦春水另一手牵着何春生,小姑娘疑惑地看着他:“不是水呀,水会动的。”
“你说得对,但是霜会变成水。”何春生说,“霜不会太久的,天气一暖和,它就变成水了。”
“那我可以看一看它怎么变成水的吗?”焦春水说。
“要花很长很长时间。”焦誓说,“要花很长很长时间才会暖和起来。”
“多长时间?要数几下?”焦春水歪着脑袋问。
焦誓想:要数几下?数几下霜才能变成水?孩子对时间的概念只是数几下。不知要数几下,一切才能好起来。
何春生说:“要数3600次,等到太阳照着我们身上,很温暖了,就会变成水了。”
焦春水嘻嘻笑起来:“要数那么那么多下啊!”
“可是只要不数它,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焦誓看着何春生,何春生对着焦春水说:“我们不数它,春水也很快会变成大姐姐,很快会四岁五岁六岁。”
“一百岁!”焦春水兴奋地叫起来。
“嗯。”
“一百零一岁。”焦春水叫道,而后想起了什么似的问焦誓:“爸爸,我一百零一岁时,你几岁?”
“爸爸那个时候可能已经……”
“一百三十岁。你爸爸那个时候一百三十岁。”何春生松开小姑娘的手,越过小姑娘的头顶,握住了焦誓的手。
他的手那么温暖,在寒冷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