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
“那么大雨你怎么回去!没有公共汽车了。”
焦誓不说话。
何春生下了床,没有再触碰焦誓,只是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说:“我不会怎么样了,我去我爸爸那里睡。”
第13章13
何春生在爸爸的房间里,在冰冷的地面上,睁着眼到了天明。他听着风声雨声渐小了,听着自己的心跳变得平缓。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失眠。
破晓了,天亮得特别早,何春生爬起来,小小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半。他打开门,走向新楼,他让自己不要那么急切。
可是当他推开新楼房间门时,他就感觉到,里面已经没有人了。焦誓已经走了,屋里只剩那捆寂寞的蓝布,小小的房间空荡荡的。
何春生想,从此之后,他再也见不到焦誓了,他既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家的电话。何春生没有任何老师同学的联系方式,在暑假里,他一个能问的人都找不着。焦誓去了厦城,山长水阔,只要他不想见他,这辈子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何春生捂着脸,慢慢坐在那捆蓝布上。清晨微弱的光从玻璃瓦片上照了下来,却没法温暖他冰冷的指尖,没法烘干他湿漉漉的手心。
开学了。何春生的前座空了出来,第一堂课,林老师轻描淡写地说了班长转学的事,并且任命了新的班长。何春生一整天都在发呆,他并没有睡觉,也没有逃学,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
也许那些大人们说得都对,命硬了的人,想要什么都留不住。
午饭时,他想起爸爸今天又要吃早晨的剩饭,想起越来越少的钱,又开始恐慌起来,他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坐在这里到底有什么好处?既听不懂,又赚不到钱。
焦誓也已经不在这个教室里了。他不会再出现了。
他浑浑噩噩地走到太阳底下,这十几天来,他一直什么也没敢想,什么也没有做,也不知该干什么。
他看见那个女孩从隔壁的教室里出来,何春生想也不想,走上前去挡住她的路。她一脸惊惶地看着何春生。
“你有没有焦誓的电话?”
女孩听到焦誓的名字,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她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你不说,信不信我打死你?”何春生握起拳头。
那女孩一下子吓得脸都白了,眼泪哗地流了出来:“我,我只知道他在岩城的电话啊……他,他搬家了也没联系我。”
何春生心里麻乱成一团,既失望,又说不出的有点儿喜悦。可有什么好高兴的?他也一样再也联系不到焦誓了。
他不死心,去问了林老师有没有焦誓搬家后的电话,有没有他在厦城的地址,林老师说没有。他记得焦誓和一个叫陈辰的关系比较好,还去问了陈辰,可是陈辰也说不知道。对于不擅交际的何春生来说,这样的打听,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何春生始终不曾想明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他为什么不愿意再也见不到焦誓,这世界上明明有很多人分开了就再也见不到,一句再见也没有说。他小的时候,疼爱他的老奶奶在摔了一跤后的第二天就不见了。大人们把她摆进棺材里,放在大堂里,拜了神,放了炮,就抬上山去了。前年妈妈只是说了肚子疼,在家里辗转了几天,送到医院去,那时他还在上学,姑姑忽然就来学校告诉他妈妈走了。她一样被安放在棺材里,摆在大堂里,后来的事,何春生已经忘记了,他没有哭,他捧着遗像送了妈妈上山。
何春生是个不会哭的孩子,大人们说的他都听得见。他们说,他的妈妈那样了,他竟然一滴眼泪都不掉,就连他的表姐都在哭。
焦誓与那些再也见不到的人有什么分别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