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皇帝李沔的玩心的确很重,白日里办完了龙舟会,一下午又没消停地把端午节取乐的游戏玩了一个遍,晚上又在这上林苑热热闹闹地办着晚宴。荀旖坐在席间,看着这上林苑内灯火通明的亭台楼阁,听着筵席上的欢声笑语,心中一片怅然。正出神时,她却又听见身后的内侍悄悄议论着,这次玩乐还要持续好几日,明日还有花样呢。
荀旖听了,叹息一回,也不敢表露出来。她只是低头吃着那些美味佳肴,这宴席上的事,她是一概都不想再听了。
李琳琅坐在皇帝近前,正和她的父皇母后说笑着。杨皇后有些怯懦,在御前鲜少主动说话,只是含着笑看着自己的女儿,偶尔应和几声。李景传也因自己的身世,在御前谨言慎行,一句话也不多说,面上依旧挤出了他那勉强的笑意。他都不敢说话,那晋王妃便更不敢说话了,夫妻二人如同木头一样在那一坐,僵直的很。而在这两根木头旁边便是李景修那个冰块,李景修还在因劝谏不成而心怀愤懑,只冷着脸坐在那里,连桌上的菜都不曾动一下。剩下那些位分低的妃嫔、年龄小的皇子公主便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规规矩矩坐在那里,连菜都不敢多吃。只有李琳琅,如同没事儿人一样,同李沔看似随意地说着话,荀旖在下面都能听见她的笑声。
“还是琳琅懂朕啊,最会讨朕开心。”李沔笑着,对杨皇后说。在人前,他看起来最起码还是一个正常的人,几乎看不出他的残虐暴戾来。
“都是父皇宠儿臣,才由着儿臣胡来。”李琳琅微微笑着。
李沔听了,哈哈一笑:“你还知道你胡来啊!”他说着,拿起酒樽,痛饮了一口,目光却飘向了席间,看向了正在愣神的荀旖。
“那个女冠,”李沔压低声音问着李琳琅,“就是荀侍郎的女儿吧?”
李琳琅心中一紧,循着他目光看去,又如实答道:“是她。”
李沔咂了咂嘴,又叹道:“可惜了,长得这般标致模样,竟是无为子那老道士转世……太可惜了!可惜、可惜……”
李琳琅听他连说了好几个“可惜”,心中顿觉不妙,便对李沔笑道:“可不是吗!”她说着,连着敬了李沔好几杯,又抽空吩咐芷荟道:“让涵真道长离席回房,派人跟着她。告诉她,今夜除了我,谁请她都不许出来,只推说身体不适便好。”她说罢,又去装着开怀适意的模样同李沔谈笑风生。可话还没说两句,她猛然发现,不知何时,李景修竟离席了。她隐隐有些担忧,她还没来得及找人去看着李景修呢。
芷荟听了,忙偷偷绕了个远,到荀旖近前找了个婢女,让她将话带给了荀旖。荀旖听了,看向在暗处的芷荟,连忙起身,说走就走,一刻都不多停留。芷荟见了,也忙给两个公主府的婢女使了眼色,那两人会意,也忙跟了上去。
李琳琅远远地瞧着荀旖偷偷起身溜走,总算放下了心来,便依旧只陪着李沔饮酒作乐。这筵席上依旧热热闹闹的,没几个人注意到荀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