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如琢没想到她这样敏锐,一时干笑道:“没有啊。”
“老三这个脾气,你们到现在才闹别扭,我反倒觉得惊讶。”盛琅看出孔如琢的不自在,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们小年轻的事,我不掺和。他惹你生气,当然得他亲自来哄。”
他才不会来哄。
孔如琢乖巧地依偎在盛琅身边,忍不住在心里悄悄想。
他连被她拉黑都不知道,现在更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逍遥快活了。
想让她原谅,比登天还难!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蒲总就要出来哄老婆了!
还有第二更!这次一定有!
29(第二更)
◎“是我,任由你挥之即来,招之既去。”◎
29
若孔如琢坏心眼一点, 随便在盛琅和蒲存之面前说上几句,保管蒲又崇吃不了兜着走。
还好她这人虽然记仇,却更喜欢自己亲自出手。
哪怕整整一天,蒲又崇都没露面, 孔如琢也没火上浇油。
反倒在蒲存之动怒时, 出言替蒲又崇解释说:“他不像是这样不分轻重的人,大概真的被什么事绊住了。”
好说歹说, 总算哄走了蒲存之。
孔如琢舒了口气, 一旁蒲又岑问她:“弟妹, 不下山吗?”
孔如琢微微笑了笑:“又崇没来, 我替他为大哥多上三炷香。”
蒲又岑闻言, 看她的眼神越发赏识:“大哥是个洒拓的性子, 就算三弟不来,也不会生气。天黑了风冷,你也别待太久。”
蒲家世代居于东城, 世世代代, 墓园自然占了一座山上最好的位置。
极目远眺, 能望得见浩浩汤汤的一线海, 海是灰蓝颜色, 遥遥地同天空连成了同一种颜色。
墓碑上, 蒲又岇有一双同蒲又崇如出一辙的眼睛, 一样的狭长明亮, 都是睥睨的天之骄子。
孔如琢不期然想起自己的大哥,想起他也是同样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斩断了羽翼。
只是还好,大哥毕竟还活着。
孔如琢以己度人, 便能想象得出, 那时知道蒲又岇去世, 蒲家人会有多么崩溃。
她真心实意地向着蒲又岇又上了三柱清香,垂首道:“大哥,又崇今日不在,我替他来看您。”
照片上的男人,永远停留在了最风度翩翩的年华,从此以后,岁岁年年。
孔如琢躬身许久,终于直起身来,转身要走。
却又忽然撞进一个,满是广藿香同鸢尾根气息的怀抱中。
夕阳的余晖洒落天地,一片橙红色的光影潋滟间,蒲又崇正静静站在她的身后。
他有一双冷清的眼,似是世家百年熏陶,方得如此清贵骄矜。
上天垂青他,要他一举一动,都英俊至悲天悯人,只是站在那里,便已然令人沉迷。
孔如琢一声惊呼压在喉中,怔怔望着他。
他嗤笑一声:“不认识我了?”
孔如琢这才回过神来,垂下眸去,随手将他推开:“你再晚来一会儿,就只能赶上你大哥明年的周年祭了。”
“他不会在意这个。”蒲又崇淡然道,“他向来严于律己,宽于待人。”
孔如琢翻个白眼:“我若是你大哥,变成鬼也要过来骂你两句。”
闻言,蒲又崇没有做声,只是取了香来点了,工工整整立在蒲又岇坟前,深深鞠了三躬。
一线青烟扶摇直上,没入夏日灼烧一般炙热的空气之中。
三躬已毕,蒲又崇俯身将香火插入炉中。
直起身后,望着蒲又岇的照片,似是漫不经心道:“若这世上真有鬼神,倒也好了。”
总比身死之后,如浮游一般消散于世间,任由亲人如何祭拜思念,天上地下,都再也寻不到要好。
他眉目肃然端丽,立在那里,被斜阳勾勒出精心雕琢后的英俊五官。
明明连语调都未曾变改,可孔如琢莫名从这短短一句话中,听出了萧瑟之意。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静静站在他身旁,许久,才结结巴巴道:“你大哥泉下有知,知道你如今这样思念他,一定很欣慰。”
蒲又崇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毛:“孔如琢,你是不是从没安慰过别人?”
孔如琢一哽。
她确实没怎么安慰过别人。
孔如琢冷哼道:“爱听不听。”
蒲又崇却笑了:“挺爱听的,你可以再多说几句。”
她就多余安慰他。
孔如琢懒得理他,转身往山下走去:“刚刚你不珍惜,现在我不想说了。”
身后,蒲又崇不紧不慢跟上来。
孔如琢微微回眸,瞧见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被拉得长了,倒像是并肩而行。
一走神,脚下就差点踩空。
还好他及时伸过手来,轻而易举便将她揽入了怀中。
她很瘦,腰肢不盈一握,似是熟透的玫瑰花枝,乌黑的发如同锦绣的绸缎,同盛琅一样,以一支发簪挽在脑后。
只是盛琅那支是羊脂白玉,她的却是老坑翡翠,水头好,盈盈似一汪碧潭,衬着露出的那一截粉雕玉琢的颈子,颜色分明至极。
鼻端能嗅到晚来玉的香气,这样一朵皎洁的花,原来是被掩在了她如云的发间。
蒲又崇忽然觉得有些热,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她察觉到了,不知也是因为热还是什么,面上浮着淡淡的红,连小巧剔透的耳垂,都泛起玫瑰的颜色。
“放开我。”
可他不动,手臂禁锢她,在这窄窄的山道上。
孔如琢有些发慌,怕被人看到,又嫌他讨厌。
又羞又恼间,只得压低声音:“这是你们蒲家的墓园,你要做什么?”
他也将声音放得低了,就显出几分温情脉脉:“不问问我,这些天去了哪?”
孔如琢装作漠不关心:“你最近不在东城?”
蒲又崇认真打量她,良久,唇角挑起,似是看出她的言不由衷。
“不在。”
“你今天回来晚了。”孔如琢幸灾乐祸,“父亲很生气。”
蒲又崇却不在意:“我惹他生气的地方太多,多一桩倒也无所谓。”
孔如琢替蒲存之感到心累,要从他怀中挣开:“你是债多了不愁,却连累我在父亲母亲面前谨小慎微,生怕被你给连累了。”
“他们给你气受了?”
孔如琢顿了一下,实在不能说违心话:“那倒没有。”
旋即理直气壮道:“他们不迁怒于我,是他们仁慈。难道也成了你的功劳了?”
蒲又崇说:“你若不是嫁给我了,哪里来的这样好的公婆?”
他居然真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了!
孔如琢被他的厚颜震惊,一时瞠目结舌。
她这表情有些可爱。
蒲又崇放开手,取出一只黑色的首饰盒来。
首饰盒外表是正红色的丝绒材质,只是不大,握在他修长指间,倒像是一只玩具。
孔如琢扫了一眼:“什么?”
他说:“送你的。”
孔如琢的珠宝首饰可以称得上是车载斗量,作为孔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孩子,她得到的,不光是孔家的家承,更有来自母亲家族数代的珍宝。
见多了宝物,若不是顶尖,很难让她心动。
——更何况,蒲又崇手中这只,实在有些小的过分。
可这毕竟是他送的礼物。
孔如琢不忍心打击他,接过来漫不经心地打开道:“真是小巧精致……嗯?”
盒盖打开,露出里面一枚戒指,铂金戒臂,之上点缀一颗至少超过十克拉的紫色蓝宝石。
作为最难开采的珠宝之一,紫色蓝宝石只要超过一克拉便有极高的收藏价值,更遑论这样大的一颗,火彩却又这样的好,夕阳高烧之下,只需一点亮光,便流光溢彩,如同紫罗兰般流滟生辉。
女人哪怕拥有再多珠宝,也不会介意再多一样。
孔如琢见猎心喜,忍不住感叹说:“真漂亮。”
“小巧精致?”蒲又崇却嗤笑一声,“看来孔小姐,也惯会以貌取人。”
孔如琢承认自己刚刚小瞧了他——
蒲先生出手,又怎会有凡品?
可她爱不释手看了半天,却又递还给了蒲又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