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 第二回(1 / 1)

白夜 亚苏 16810 字 6个月前

名为「克特」的小镇,座落在这个长年下雪又寒冷的北方国度边境。

小镇里仅有百余户人家,除了半数依赖打猎、捕鱼维生的猎人之外,尚有总是面对着火炉敲敲打打的铁匠,替居民缝制衣物的高傲裁缝师,老是盼不到旅客上门的旅店nv主人,以及笑脸迎人的酒吧老板。

他们多是朴实、安居乐业的,镇上的牧师总把此处的安宁归功於主,他们信仰的真神同时也是大夥的jg神粮食——那使人感到平静、和乐与富足;说来也是?在这个往南走至邻镇必须走上整整两天,向北行仅能遇见白雪、浮冰、巨熊与一片灰海的克特镇,总是吃不饱的镇民或许真需要多点jg神食粮充饥,如此才能熬过漫长冬日。

尖顶的教堂是此处唯一的石造建筑,同时也是最高的屋子;牧师一大早起来,空着的胃仅装了些许红酒,他坚信这麽做就足以驱赶寒冷。冬夜将尽,可不知为何,他脸上仍罩着一层寒冰。他揣了揣怀里的神圣符号并默念祷文,似是想藉真神的力量去除心中恐惧。

每年的这个时刻总是特别难熬。

明明带来光明的日头高悬,包围着克特镇民的寒冷不但不因此而受到驱赶,反而是变本加厉的刮起大风、降下瑞雪。纵使是下着大雪的夜里,低矮至远方苔原处的日头也不因夜晚而隐没;就像是可怖的鬼魅般si命纠缠,晃荡一圈又重新回到天空,如此反覆几日,直到真正的「黑」夜再度笼罩克特镇。

所有人都将松一口气;这意味着「白夜」告终,春天即将到来,雪的足迹将退至荒芜极北,直到朔风再度席卷而来——那又是一年之後的事了。

「白夜」之所以称之为白夜,就因为即便是深夜,日头却仍诡谲的高挂着;入夜的yan光远b弯月魔力更盛,牧师来到此处服务数年,已经遇过不少在白夜时刻发疯的镇民。就像是为了在谣传之火中加添柴薪,镇民们於背地里的议论随着白夜到来越演越烈;不管是讲述那些发疯之人的遭遇也好,或是谈论潜伏在白夜里的「它」也罢,每当又有受害者出现,或是躲在窗棂边的眼睛瞥见那不该出现於眼前的人、事、物,都能使白夜的可怕与奇诡事蹟又添上一笔。

能相信吗?正是笃实和蔼的面包店师傅曝屍街头那一夜,有人说在东边的水井目睹了一位身披白纱、全身通透yan丽的nv郎。

能相信吗?那皮革师傅的妻子,在白夜里为了打水而离开家门便一去不返,直到三天後被人发现她倒卧在小丘间奄奄一息,醒转後就此成了疯妇;可怜了她刚诞生不久的白胖婴孩!

能相信吗?旅店老板被於白夜时刻上门的旅人迷惑,灌醉在自家後方的酒槽里;因白夜而疯癫的例子於是又添一桩。

另外还有极少数专程来此地观看白夜、试探其传说真伪的旅人,也因白夜而变得疯狂。对於这件事,牧师认为除了「愚蠢」之外大概没其他词汇能形容得更为贴切了,克特镇民为了逃避白夜无所不用其极,只有最愚昧的旅人才会犯这种无知错误。

有人说化为人形的白夜不过是反映了人心最贪婪的一面。牧师对此只是冷冷一笑;他的信徒全是一群善良单纯的老实人,而白夜这种奇诡的异象拥有能蛊惑人心的强大魔力,唯有信仰真主才能抵挡邪恶白夜的诱惑。这一点他坚信不移。

打开大门,迎面而来的冷风叫牧师不禁打了个哆嗦;他环着身子,走出门口时,眼尖地发现了自蜿蜒小径走来的人。

那人披着破旧白灰的兜帽,光靠近之就能闻到一gu难以忍受的霉臭;牧师皱眉,他已能从来者的穿着、瘦弱身躯判定身分,更别提他身上还斜背了一把弓。

「牧师先生早。」来者的嗓音略嫌稚neng,停在他面前时弯腰行了个礼;常人要是见到他不抬起头可是犯了无礼的大忌,只有此人例外。这个男孩的双眼才是被诅咒般的象徵,因此他命令男孩不准露出那双眼睛;这是为了男孩自己,也为了镇上居民们着想。

男孩有名字——但牧师从未花费心思去记,大家多唤他是「老亨利的孙子」。老猎人亨利这辈子孤家寡人,在十二年前的白夜前夕捡到了这名男孩;听说是名神秘的白衣人,但除此之外没再能探得任何细节。

这些话是镇长夫人在某次礼拜时告诉他的;那个古怪脾气又y的糟老头不配与他对谈,老人的贫穷更无法荣耀真主。

难怪会被抛弃。这是牧师针对男孩的容貌所发出的唯一感想。

「嗯,老亨利的孙子,今早又猎到什麽了?」

「我为您带来了一只野兔,还有为了抢食反而丢了x命的白狐。」

「我看看。」

男孩解下挂在肩膀上的猎物,一只灰兔还有白狐皮,那狐皮很漂亮,男孩下刀十分俐落,直接从腹部割开;这张皮应可卖得不错的价钱。

「嗯,不错,两个都留下吧。直接送进後头。」

「是,牧师先生。」

男孩辛苦猎得的猎物替他挣得十枚钱币;牧师直接从袖里掏出钱来扔在雪地上。「愿主保佑你,你可以离开了。」

「是,谢谢您的慷慨。」他跪下来捡拾,妥善的收进腰包後转身离去。

可怜的孩子。牧师目送着男孩离去,他佝偻的身形乃至於遭遇都足以令人同情;前一阵子老亨利似是倒下了,如今的他只能自食其力。

大概又是那双眼惹得祸?真是不幸。牧师摇摇头,决定不再因男孩而烦心。

鼻尖忽地感受到一丝沁凉;他仰望着天际。

下雪了。

费莉丝蒂把所挣得的钱换成一小块面包;她得依靠这支持到找到下一餐为止。

新落下的雪纠缠着兜帽,也让原本被扫净的小径又覆盖一层雪白;她破旧的靴子无法遮挡寒气。白夜来到,寒风与雪花只会变得更强、下得更急,是不是又有人「遇见」白夜而受害了?上一回镇上发生有人被白夜迷惑的事件似乎是三年前的事了,酒醉的旅店老板被发现倒卧在自家酒槽里……平常发生这种事情,镇上的守卫定会连同镇长把整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只有在白夜期间的案件,会被当作是「它」在作祟而置之不理。

管「它」是潜伏在白夜里的鬼魅还是真有凶手假借传说行凶;现在的她无心理会,她只烦恼是否应该在下起真正的暴雪前再到林子里捡拾更多薪柴;爷爷已经离开,她为了生存得不停狩猎。白夜对她而言或许是个好机会?即便她听多了传言,但也明白并非在白夜时外出都能遇见它。

没有人能在「它」面前全身而退;就她所知没有,从爷爷的叙述里也没听说过。除了爷爷之外——如果把她送到爷爷面前的就是白夜的话。但爷爷说那是个人,而她选择相信爷爷。

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不祥徵兆,只需要一件就足够了。

沾满煤灰与泥巴的脸黯淡无光,唯有异於常人的眼闪耀非常,她的左眼是蓝se的,右眼却是有如yan光般的金h。就是这双眼睛让镇民对她退避三舍。

至於肮脏的脸有其缘由——并非她不喜欢乾净,而是这是打猎所必须——脸与装扮都是她的伪装。爷爷运用仅有的时间将一身狩猎秘诀全部教她,并且嘱咐她以男孩身分在镇上活下去。

费莉丝蒂从未质疑这个决定。她必须像男人一样强悍,才能够在这个对她并不友善的小镇里生存。

她默默走回自己的木屋。原本是与爷爷一起居住的地方,但打从二十天前,屋子里的房客只剩下她一人。

贫穷让她们请不起医生,别无选择的她仅能放任爷爷在饥寒交迫的咳嗽声中去世。

思及此,她默默地sh了眼眶;即便爷爷告诉她哭泣乃是懦弱的徵兆,但这一回明显於其他的挫折不同,她失去的是重要的亲人!

爷爷给予她的不只是生存的技艺与勇气,还有她最需要的关怀与温暖。

费莉丝蒂记忆所及,有两次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一次是染上了名为「感冒」的病症,於染病的十多日内,她镇日昏沉,原本灵活自如的手脚像是绑了铁块,除此之外还不断咳嗽、呕吐,爷爷在床边一边咒骂着,边把好不容易猎得的鹿熬制成鹿r0u汤一口一口的喂她。她不知道那些咒骂究竟是在骂年幼的她还是他自己,但她一直无法忘怀r0u汤的滋味与爷爷给予的关怀眼神。

另一回是她在林间做不必要的追赶时摔伤;寒冷的林间每棵树都隔得很开,雪兔穿梭於其间极为敏捷,她则是因为一时大意,让兔子从陷阱中逃脱,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而拔腿追赶;但结果教会她,一个过错足够引起第二个、第三个,她的靴子因那一绊而踢破了鞋尖,下巴碰在坚y的雪地里摔肿了,当然兔子更是一去不复返。

她跌伤了腿,最後是给爷爷背回家的;费莉丝蒂趴伏在爷爷的背上时感受一阵温暖,却仍是克制不住的直发抖。爷爷骂起人时嗓音可b狼嚎,既响亮又吓人,她以为自己会如之前犯错时受到一顿责骂,不过出乎意外的,爷爷并未骂她,只以温和的口吻说「猎物跑了就跑了,受了伤反而更加得不偿失」。

爷爷总是保持严肃,费莉丝蒂心想那是他让自己保持坚强的方式;她曾试探过他为什麽不像酒馆老板、镇长或是旅店老板那样有个伴,却没有答案。爷爷不会因为她乱发问而责骂她,顶多就是镇日不与她说上一句话;她坦言这b对着她怒吼更让她恐惧难受。

如今无论是他的冷眼还是关怀似的凝望,只能从记忆里挖找;如狼一般的怒吼,再也听不见了。

费莉丝蒂拨掉兜帽,雪触及掌心传来冰凉;没有火所以整间木屋都是冷的,但是心中的空虚更让人难以承受;她没有朋友,唯一勉强撑得上有些交集的是一位名叫「贝菈」的nv孩;那nv孩惧怕严肃的爷爷,却对她还算得上有些好感。

贝菈是镇上缝制皮革的裁缝师的nv儿,她生得肥肥胖胖,与瘦弱的自己截然不同,脸颊上长着一点一点红se的小班,听说那叫「雀斑」;贝菈就像一只百灵鸟有着好听的嗓音,她们在一起时几乎都是贝菈在说话,她似乎不排斥自己的异se瞳眸,反而对她的瘦弱身材颇有微词。

强壮需要代价。何况费莉丝蒂也不想成为强壮的人;她曾面对那些强壮的男孩并吃了大亏!那次也是爷爷出手驱赶他们,她才能安然脱困。

每当想起与爷爷之间的往事,费莉丝蒂便觉得自己更思念他一分。

直到眼泪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她才意识到要赶紧升起火堆。轻拨自己的红头发,装着面包的袋子没绑紧,任由食物暴露在外;她在火堆旁蹲下,利用火石与燃剩的薪柴升火。

就当柴薪终於燃起时,她的木门遭人轻轻拍响。「谁?」费莉丝蒂回头,拉扯兜帽以遮掩发se;红se的头发虽然生在男孩身上不算禁忌,但仍会遭镇民指指点点。

「费利,是我!」

贝菈?

镇民大多唤她「老亨利的孙子」,就只有爷爷跟贝菈愿意叫她的名字,不过爷爷只肯告诉贝菈「她叫费利」;这是为了不被人从名字发现她是nv孩而故意为之。她真正的名字「费莉丝蒂」只存在爷爷口中。

如今也没人会叫她「费莉丝蒂」了。算了,不重要吧?自己叫什麽名字都……不重要。

「费利?快开门!我带了一碗热汤给你。」

热汤!只有贝菈会带来如此善意的款待。「来了!」

出现在眼前的贝菈笑容满面,而捧在手心里的木碗确实地冒着热气。「呀!终於开门了,你刚刚经过面包屋的脚步也太快了,我想叫住你,你却一溜烟就跑走了。」

面对如此热情的贝菈,费莉丝蒂一向不知道该怎麽反应。「呜!屋子里好冷!没点火吗?你这样会生病的!别忘了亨利爷爷是如何病倒的,你想年纪轻轻就跟他一样吗?你还这麽年轻……」贝菈一边数落着她,端着热汤进屋。「正好!你配着面包把汤喝一喝吧,我好把碗给带回去。」

「谢谢……b吉欧叔叔不会生气吗?」

「嘘!」回应她的是一脸神秘的微笑。「他过去镇长家了,一时半刻大概不会回来?我妈、我弟还窝在棉被堆里睡觉,所以我才趁着一大早过来。」

於清冷空气间闻到热腾腾的香气,这种诱惑对费莉丝蒂来说仍是难以抗拒的。「喂!快来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吞了口唾沫。「那你呢?」

贝菈用她肥壮的手臂环住腰间,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大了一圈。费莉丝蒂记得贝菈只b她大一岁,可是她看起来完全还像个没发育的小孩子;镇上的nv孩差不多十三、四岁就会嫁人……不知道贝菈是否已经谈妥婚事?

「把弓放——下!连这个脏掉的兜帽也是!」或许是真失去了耐x,贝菈直接抢夺了她背上的弓,连同她系在肩膀上的兜帽;费莉丝蒂就这样被推到热汤面前,在她拿起调羹之後不一会儿,她的面包也飞到面前来。「快吃!不吃壮一点怎麽有nv孩愿意嫁给你?你也十二岁了吧?还这麽小一个,我弟都快b你强壮了!」

就算她长得再壮也不会有nv孩嫁给她的。费莉丝蒂苦笑着品尝热汤,而贝菈就坐在她与爷爷的床上——现在是她的床了。环顾室内,她家里就这麽丁点东西——短刀、弓箭,少了一只脚的木桌,椅子与床铺,另外还有一些杂物。椅子被她占据,床铺是贝菈的唯一选择。

「好吃吗?」

「嗯,b吉欧叔叔弄什麽都好吃。」

贝菈果然展颜欢笑,「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很好喝……你的头发好长呢,要剪一剪吗?」

她都是用短刀直接削短了事,镇上有唯一一家理发厅,不过不是她们能踏入的。「不用了,很贵。」

「一点也不贵!我们家就有剪刀啊……你的兜帽也好破,鞋子呢?」一刻也闲不下来的贝菈又往她身边凑近。

「鞋子还……可以。」她下意识想把破口隐藏起来,却是yu盖弥彰;贝菈一下子就发现了。

「嗯!都破掉了嘛!你这样怎麽进森林里打猎或是抓鱼啊?亨利爷爷走掉了,你也好好照顾一下自己嘛!」贝菈抬起头,她圆润的嘴唇嘟着,与费莉丝蒂对望。

贝菈有一双墨绿se的眼睛,就像距离克特镇外不远的驯鹿湖一样深邃翠绿;费莉丝蒂突然觉得眼底冒出热气,才想到牧师先生的交代,急忙别开头。「我、我会尽量让自己过得好好的……」

「费利,你g嘛转开头?」

「因为我的眼睛……」贝菈趁她还没说完之际把她下巴扳正,拿出手帕替她拭去脸上的煤灰。「是不祥的……贝菈?」

「你的眼睛很漂亮。」她的语气有点闷闷的,说这句话时不像平常那样豪气;费莉丝蒂想拒绝她的擦拭,但b她强壮的贝菈可由不得她。

别看贝菈如此强壮,身为裁缝师的nv儿,她的手艺同样让人赞赏;对待皮革时可不能粗手粗脚。因此当贝菈用极其温柔的力道轻擦着她的脸时,她突然觉得有些害羞。

「这什麽时候割伤的啊?」她指着脸颊上的伤痕问道。

「唔,忘了。」

贝菈的手b她的还要细致得多,手指滑过她的脸时造成一阵su痒;很像狐毛……不,b那个更软。爷爷曾对她提过有东西b狐毛、兔毛都还要更纤细柔软,她很好奇那是什麽,爷爷只说是包着她的那块布,他不知道那叫什麽;想来她是好人家所生下的孩子吧?爷爷曾经喃喃如是说着。费莉丝蒂想针对自己的过往再提问,但爷爷似乎也没有答案。

贝菈再度轻拂过她的伤口,令费莉丝蒂不由自主注视着她。「亨利爷爷不都一直跟你这样对看吗?他还不是好好的?虽然现在是不在了啦……」

「牧师先生说是我害的……」

「你不要听他乱讲!」贝菈一掌拍得她差点散掉!「我认真觉得你的眼睛很美,头发也是……费利,你啊,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作弟弟看待,所以像前一阵子你镇日以泪洗面……真的令我很担心。」

「唔……我……」再度接触到贝菈的眼神,费莉丝蒂眨着眼睛,终是软弱的哭了起来。「爷爷走了、他走了……」

「对,他回到天上去了,你不要难过,就算大家对你不很友善,你也要谨记着亨利爷爷的话,勇敢的活下去,知道吗?」贝菈拍着她的背,这次的力道明显轻柔许多。

费莉丝蒂哭了好一阵子,直到贝菈用手帕再度擦乾她的脸,对她露出微笑。「好了啦!汤都凉了……这里好冷哦!火都快熄了……」贝菈回头丢了好几根摆在另一边的枯枝,藉此让火势稍微加大一些。「你快喝吧!等一等跟我回去,我帮你修靴子跟剪发!」

费莉丝蒂却是担心一次加这麽多薪柴,到时候又要再捡……

「快喝啊!」

「嗯,好!」她吓得立刻回头专注喝汤。

原来贝菈生气时也会发出类似狼一般的怒吼。

修过头发的费莉丝蒂突然觉得脖子有些冷,但是当她踢了踢贝菈为她缝补破口的缝线时仍是少见的嘴角上扬。

但是当她背着弓穿越大街,并在那里遇见了镇长大人与b吉欧时,她知道自己最好收敛一些;她将兜帽拉撑到几乎能覆盖住脸的地步,并试图将自己的身t缩小。

但是b吉欧不放过她,最後更是一把将她揪住。「小子!你想躲到哪里去啊?」

「我……请问先生找我有……什麽事吗?」b吉欧「叔叔」这种亲昵称呼只有在贝菈面前才说得出口;实际上他对她可一点也不友善……镇长大人也过来了?

「离我nv儿远一点!」b吉欧挥舞着硕大的拳头,彷佛随时都要往她身上招呼,他拉扯着刚刚由贝菈缝补过的兜帽,进而用力掐住她纤细的颈项!

b吉欧那本该白皙的脸庞此时透着淡红,清冷空气中传来微热的酒臭,同样墨绿的双眼在眼白间布满血丝,现在的他俨然是一头失控的猛兽,费莉丝蒂感觉自己正被一头饥饿凶猛的狼衔住脖子!

不,遇到狼她还能ch0u出靴子里的短刀迎战,遇到人,她只能束手就擒。

「是你这小子对贝菈纠缠不清的吧?啊!亨利那老家伙si了,你反而更加无法无天?」

「b吉欧,冷静一点……」说话的人是镇长,费莉丝蒂的脖子被b吉欧扼住,只能以眼角稍微瞄到他的衣角。

「镇长!」b吉欧不服气的嗓音就像雁鸭鸣叫;费莉丝蒂微张开嘴喘息,尽量把视线压低。

是镇长解救了她,b吉欧的手终於松开箝制;费莉丝蒂以手贴着x口,用力的x1进冷空气,此举换来连串轻咳,但至少b刚刚被掐住脖子要好得多。

「老亨利的孙子,你最近很常跟贝菈见面。」

费莉丝蒂停止喘息;她将视线定在镇长x前的银饰。「是、是的,但……那是贝菈小姐过来找我……」她试着解释,不过b吉欧显然失去了理智。

她这句未完的话换来一记重拳!费莉丝蒂往後一倒,在倒下时赶紧让身躯偏向右侧,以免压坏背後的弓!b吉欧这一拳让她的肚子痛得像是有火在烧,摔在铺着雪花与碎石的路面登时头晕目眩;伴随而来的反胃让方才饮下的热汤都差点全数呕出。

b吉欧趁机又补上几脚,「再说啊!再说啊!你这个野小子,凭你也妄想高攀我们家贝菈……」

不!她与贝菈只是朋友!费莉丝蒂明白贝菈之所以在爷爷si去後变得更常往木屋跑,全是为了关心她……她们不是,也不可能是b吉欧所担心的那种关系!

「好了!停止!你想活活把这孩子打si吗?」镇长把失控的b吉欧给推开;费莉丝蒂的兜帽自然脱落了,原本的系绳因为这一跌而断裂,她扯着兜帽以遮掩发se,一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这一摔已经令她浑身sh冷。

「老亨利的孙子,你也听到了吧?别再纠缠贝菈了。」镇长大人的声音低沉中透着无奈。

「贝菈就要嫁人了!你别再对她痴心妄想!」b吉欧被镇长顶在身後,可扯着嗓子吼出的这句话仍准确的掷中她的脸。

是吗?不出所料啊……贝菈是个好姑娘,娶她的会是传闻所说的打铁舖的小子吗?她很想问,也讶异着为何贝菈对此只字未提;不过,她并不感到意外,甚至替贝菈高兴。

可矛盾的,她也不禁感到哀伤;出嫁後的贝菈,想必再也不可能与陌生男子单独会面,也意味着她与贝菈的缘分到此为止。

费莉丝蒂拉紧着兜帽,只是低头道歉;b吉欧对着她又咆哮几句,才终於给镇长赶离现场。

「多谢镇长大人……」她忍住不让悲伤影响自己的语调,於是轻捏着鼻尖。

「我这麽做不是在帮你,别误会了,老亨利的孙子。」镇长维持一贯平稳低沉的声调,费莉丝蒂不敢抬头,因而无法从表情猜测这句话的真意。「贝菈今早又偷溜过去找你了,对吧?」

费莉丝蒂不该感到惊讶,克特镇就这麽一丁点儿大,不管是贝菈前去木屋,还是两人绕着最偏僻的巷道回到裁缝屋,一定都有人瞧见她们。

「b吉欧与我交情匪浅,他三番两次向我抱怨你与贝菈太过亲近;先前他的nv儿并未与他人缔结婚约,因此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叹了一声,递出他口袋里的手帕。「擦一擦吧。」

「不,感谢镇长大人的好意……」嘴角渗出一点殷红;费莉丝蒂得要以袖子抹去时才感觉到疼痛。她双手紧抓着兜帽两角,把头压得更低。「我今後……不会再跟贝菈见面,请您放心。」

镇长收回手帕,「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语气稍停,却是话锋一转。「听说老亨利把你教得很好。」

「我b起爷爷还差得很远。」

「不管怎样,你都是一个独当一面的猎人了不是吗?那麽……能否为我猎一头幼鹿呢?」

费莉丝蒂登时吓傻了,她忘了牧师的警告,视线迎上了镇长。「您要我替您猎……」她一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头幼鹿;就当是给贝菈的贺礼。我会说是你猎的,放心,不会亏待你。」镇长从口袋里掏出钱币,费莉丝蒂犹豫着是否该接,但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他握住她的手,将那几枚y币塞进她手里。「等你带回猎物我会再多给你剩下的部分;不过唯一的条件是要快。贝菈的婚期就定在白夜过後。」

「镇长大人,这……」鹿可不是说猎就猎的!何况,她从没独自猎过这麽大的动物……

「你不肯接受吗?」镇长的语调微微上扬。

冰凉的y币握在手中,费莉丝蒂仰望着他,眼前浮现的,却是贝菈方才替她擦拭脸庞时的专注模样。

「不……」她眼眶一热,把手中的y币握得更紧。「我会努力的。」

为了贝菈、为了贝菈,她愿意竭尽全力的猎捕一头幼鹿试试看!

镇长轻轻拍了她的肩头,像是嘉许着她的勇气。「好孩子。」

镇长大人出手很大方,足够让她再买一些粮食以供狩猎之用;为了御寒,她也带上毛毯,在检查箭矢、套索数量之後,便毅然决然地走进林子里。

费莉丝蒂大概知道这附近那些点会出现驯鹿,尤其现在是冬季即将结束的时候,牠们会依循固定的迁移路线;不过这个时间最小的幼鹿也已将近一岁,除非能找到受伤或病弱的个t,否则很难直接捕捉。

更何况她只有一个人;以前能猎到鹿,多半还是归功於爷爷的带领。他的狩猎技术远b她熟练,能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中准确判断动物的足迹,能模仿不同动物的叫声,s箭的准确度也较她jg准许多。有的时候她能够帮上爷爷的忙,例如在寒冷沼泽里拉出驯鹿屍t并割下毛皮,或是协助爷爷设置陷阱;但有时候她也只是在一旁观看并从中学习。

爷爷曾不只一次数落她是个笨拙的猎人;只是说归说,他对她的教导仍是充满耐心且不厌其烦的,面对她偶尔大意所犯下的错误跟伤口也总是抱持着宽容。

不行!不能再想了。费莉丝蒂眨着眼,藉此回避迎面而来的风雪。每当忆及爷爷,她就不免沉浸在失去他的悲伤之中;该清醒了,一味思念着爷爷於事无补。

她决定前往位於森林边缘的驯鹿湖耐心等待,那里是牠们主要的饮水地点,即便在白夜将近的时刻,天气变得更加寒冷,但是湖水彷佛有gu奇异的魔力,就算再怎麽严酷的寒冬都无法使它结冰凝固;偶尔寒风拂过如镜般的湖面推挤出皱褶时,还能见着几丝就像热汤里所逸出的白烟。

她曾把手探进湖里过,是温的。

她曾好奇的问爷爷为何只有这里的湖不结冰。爷爷只是说传说底下留有地底矮人的熔炉,魔法熔炉拥有无穷尽的热源,因而烧烫了湖水。那是她第一次听见有关於矮人的故事与魔法,她又针对矮人发出许多疑问,爷爷一开始还能耐着x子解说,到後来越说越少,她便清楚话题已到了尽头。

她也曾把这听来的传说告诉贝菈,但意外的是,贝菈并不知道驯鹿湖终年不结冰,但她知道矮人,还很得意地指着自己就是「矮人的後裔」,因为贝菈有一双技艺高超的巧手。

她b自己还高,一点都不矮。费莉丝蒂扬起唇角,藉由这个记忆里少见的笑话提振自己的jg神。

驯鹿出没的时间很不固定,守株待兔是必要之举;可入夜的森林里处处蕴藏着危险,她可能会不慎掉进深不见底的树洞里,遇见狼、或是更可怕的猛兽——爷爷与其他猎人都说巨熊应该生活在b克特更北、更遥远的灰海浮冰之上,但也曾有人目睹过林子里的白冷杉上出现巨熊的爪痕,那足足有一个成年男人的两倍高。就算高壮如镇长大人,在牠面前也不堪一击。

白夜的yan光不会离开天际,顶多只会让天se呈现晚霞与黎明时期的橘红;费莉丝蒂来到先前与爷爷待过的紮营地点,在那儿还留有拿来遮挡雨雪与风的帆布,而她发现营地旁边留有一小堆余烬;探了探,没触及任何残存温度。

她重新升起小火堆,取出自己带来的毛毯铺在地上以阻绝寒气,并拉紧兜帽观察湖面,费莉丝蒂嚼了一小口面包,这能帮助自己提振jg神;驯鹿湖一如以往平静无波,而yan光现在正倾斜着来到头顶。大概是到了中午,她猜测後不久,yan光又隐没在重重云朵之间;在她以短刀削着第三根箭尖时,寒风重新带来雪花。

要s穿驯鹿的毛皮需要铁制的箭头,费莉丝蒂同样无法负担,她身上唯一是金属制品的东西,除了k带的扣环之外,大概就只剩她的弓——她轻抚着放在身边的弓,弓臂上有一小片刻了字的金属片。

爷爷稍微识字,所以教过她怎麽写自己的名字。「费莉丝蒂,这是你的弓、你的武器;对猎人来说弓是第二生命,必须寸步不离身。」然後把这刻有她名字的金属片钉在她的弓上,以示此物归她所有。

费莉丝蒂,爷爷给的名字。连同弓本身也是爷爷亲手制成,因此成为她与爷爷最直接的联系,她当然很ai惜它。早上在挨b吉欧那一拳之际,她的第一个念头也是保护好这把弓。

指腹在擦过银白金属片时感受到些许刮手、粗糙感——她凝望着刻有名字的铁片,一遍又一遍的检视着上头的刻痕与字母;只要这样,躁动的心便能恢复沉静。自从爷爷离开人世,自己凝望着它的时间似乎变多也变长了。

刮去卡在刻字里的泥土,她轻拉弓弦,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安静的底限下架起箭矢;她试瞄了几回,让自己保持专注,接着就像一匹趴伏於暗处等待猎物的狼,专注的凝望湖面与周遭的空旷处。

安静等待——这是费莉丝蒂接下来最主要的工作。

费莉丝蒂睁开眼,随着吐出的白烟散去,橘红天se完全占据她的视野。

她睡着了!睡了多久?她甩去眼底黏腻,握住被她搁在腿与x腹之间的弓,四周的亮度已经黯淡许多,但天上的云朵似乎也被风雪所扫净;眼前的苍凉变得瑰丽,橘红天霞接着带着灰白的冷杉林,驯鹿湖化为紫蓝,与一旁披着白霜的苔相映。

天se就像是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的nv子,她的脖颈环绕着以冷杉林制成的项链,而驯鹿湖就是项链上最闪耀夺目的宝石。

费莉丝蒂为眼前的美景而屏息;不禁猜想除她以外究竟还有谁见过这样的奇景?大概没有吧?没有什麽人愿意冒生命危险在夜晚待在林子里狩猎;幽暗的森林已足够令人却步,更休提今天是特别的「白夜」。

然而她已经失去一切。对费莉丝蒂而言,先是引领、保护着自己的爷爷,然後是关怀着她,将她视为弟弟的贝菈。

唯一剩下的,大概就只有仍在跳动的心口与鼻息间的起伏,证明她仍存在。

费莉丝蒂怔忡半晌,一时竟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了奇景而呆楞,抑或是为已逝的亲人与无法再见的朋友而悲伤;促使她恢复知觉的是脸颊上残存着凝结的泪,还有因寒风而刺痛、发痒的脸。

她打起jg神,在橘红的天se转成深邃赭红时,费莉丝蒂拉起兜帽的一角遮住脸容,她的专注力随着张开的弓弦与箭尖而打磨得异常锐利。她重新摆妥姿态,竖起耳朵以分辨风声里隐藏的种种讯息。

一开始那细微杂音让她疑惑,但随着风声渐歇,长年所磨练出的敏锐感官也开始明辨空气中的声响;是脚步声。听起来很轻盈,经验告诉她这可能是狼,心中警铃大作,在最快速的空档间找到了靴间的短刀;刀是利用骨头打磨制成的,虽然强韧不足,但锐利有余,足以割开朝她扑来的狼的肚腹。

那声响终於离开萧索林间,变得细细琐碎,就像是踏在刚下仍未结冻的雪花里,费莉丝蒂皱起眉头,试图重新分析这声响;却在指尖碰着身旁的余烬时发出不合时宜的低喊。

她不是被烫着,而是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头雄鹿!那巨大雄壮的鹿角是她从未见过的;牠身材健硕,步伐舒缓而轻盈,彷佛没有任何事物足以动摇牠的闲适,牠高昂的头显示出无b自信;但令费莉丝蒂感到讶异的却是牠的毛se!牠全身通白,毛皮像是正在发亮,洁白得几近闪耀般的银,使地上的雪都相形失se。她找不到词汇以形容这样的毛皮……或许、或许就像是皎洁圆月!

牠背对着她,自顾自的走到湖边低头饮水,过程中没有一丝迟疑。

那身毛皮,多美呀!如果抓了牠,把牠带回去献给镇长……贝菈收到这样的礼物,会很高兴的吧?但,这不是她所等待的幼鹿,而牠高大健壮的身姿彷佛也告诉了她,她是无法杀si这样的动物的。她没有锐利的箭簇,也无其他帮手协助,出手s击这样的目标无疑自找麻烦。

更何况,这样漂亮的动物,伤害牠未免可惜了……费莉丝蒂低头望着手上的弓,在定睛於金属片上时不由得自嘲一笑。这就是她被爷爷念说笨拙的原因——讨厌杀戮与不够果敢的心。

银白的鹿有着极为宽阔的背,背上柔顺的白银鹿毛就像镜子能够反s着天空的赭红;天se变得更加暗沉了些,牠不停啜饮,彷佛是渴极了。费莉丝蒂近乎痴迷的凝望着牠,直到天空中莫名的再度降下雪花。

那雪来得又快又急!一下便夺走她的视线,连覆盖在兜帽下的脸庞都感受到冰冷。她抬头一看,天空清朗无云,在远离yan光的天边甚至带着清澈的淡蓝。

哪来这麽大的风雪?

费莉丝蒂勉强睁开眼睛,雄鹿仍在,不但不因为这场奇异的暴风雪而产生任何退缩,反而像是……十分的自在?

「呜……」这到底是什麽?

「在这个寒冷白夜现身於屋外的孩子啊,你在寻找着什麽吗?」

人的声音?费莉丝蒂感到疑惑极了,先是突如其来的风雪,然後又是一道听起来像男x的声音,不对!这声音……是她所熟悉的。

「我在……寻找着……一头幼鹿!」她举起双臂遮掩,直到最後一个字眼脱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跟那道声音对话了。而且……他知道她是nv孩?

「幼鹿啊……」男人说话的声调里透着玩味;费莉丝蒂在听见这句话後,耳边的风声奇异般的渐歇,原本猛烈扑打在脸颊与身上的雪花也停止了。她睁开双眼,银白雄鹿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男人。

刚刚是他与她对话吗?

先不管这个了,费莉丝蒂在看见男人的形貌之後几乎是立刻就落下泪来;她咬紧牙关,不断不断地在心里重复道:「这不可能」!

眼前的这个男人,跟她记忆里的爷爷一模一样!

「为何要落泪?孩子。」男人全身雪白;他的穿着与衣饰极为t面高贵,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祥和。费莉丝蒂却隐约明白他的身分了……今天是「特别」的日子。

「你是谁?为什麽……为什麽跟我的爷爷长得一模一样?」

男人脸上有着得知秘密後的惊喜。「你看见你爷爷的样子吗?你一定很想念他……你方才说你来到湖边是为了什麽?」

男人关心的事情与她完全不同,费莉丝蒂在0露的手背留下微温的sh意;他带着雄鹿缓缓来到她的面前。在如此近距接触下,雄鹿的身形更显巨大,牠的鼻息透着热气,显示着牠是活生生的,但是如此强壮的动物竟有像猫一般的轻盈步伐!

「我……我是为了s一头幼鹿而来……你是谁?为何与我爷爷这麽相像?」

男人戴着一顶很高而且圆筒的白帽子,他微微躬身,对费莉丝蒂伸出手来;她握着弓警戒的向後退。这并未惹怒男人,他只是淡淡ch0u回手,逗趣的眨着左眼道:「我是只有在今夜才能与你相见的想望;你们对我的惯称就如同现在的天se。」

白夜。

费莉丝蒂没料到他居然会如此诚实,毕竟牧师先生与其他镇民口中的白夜是如此邪恶又狡诈。她异se的双眼仔细打量白夜,他连胡子都与爷爷完全相同,就好像……就好像记忆中的爷爷再次活了过来。

「你是白夜?」她再次确认道。

「是这个名字没错;小nv孩,你说你想要一头幼鹿?」

费莉丝蒂摇摇头。「我是为了别人的请托而来,我是需要一头鹿……但,那不是我真正的愿望。」

「是吗?你的眼睛很漂亮,头发也是。小nv孩……但你似乎不很快乐。」白夜蹲了下来与她平视。「我看得出来你的生活过得并不好,你太瘦弱,一个普通的nv孩不会选择在白夜里待在湖边等着s一头鹿。你想要快乐吗?想要富有吗?还是其他的东西?」

「你为什麽一直问我想要什麽呢?白夜先生……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可以。小nv孩,你没有想得到的东西或想完成的愿望?」白夜的口吻霎时变得有些失落,但表情温和依旧;明明是爷爷的外表,但他的举止就像是一个完美的绅士,不管是语气或举止都觉察不到一丝不耐。

「如果可以……」费莉丝蒂利用弓当作拐杖站了起来;发现白夜连身高都跟她的爷爷一样。「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吗?为什麽你会长得与我爷爷如此相似,又为什麽镇上的人们如此害怕你,见过你的人不是发疯就是si去?」

白夜露出一抹复杂的笑,「你是个好奇的孩子呢!好吧,我告诉你……我刚刚提到想望,是因为我就是依靠着你们的想望而生。」

「想……望?」

「或者该说是yuwang呢?」白夜脸上的皱纹随着胡子而跟着牵动,摊手的这个动作却显得年轻而活力十足。「总之你们——很多很多人相信我会在这个太yan镇日高挂的特别日子里出现,为了呼应你们的召唤,我被创造了。我的姿态由见到我、回答我的人决定,例如……牠,也例如我现在的样子。」

费莉丝蒂明白了,她想要猎一头鹿,所以她看见了牠。而自己因为思念着爷爷,所以白夜化成了爷爷的模样。

是她「塑造」了白夜!

「就像镜子……」她喃喃自语着;白夜是镜子,却是能照进心中想望的镜子。

「很好的b喻,小nv孩。至於那些遇见我发疯甚至si去的人……事实上,那并非我所造成的结果。」白夜的口吻显得理x而冰冷,他双手交握,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见到我的人会非常惊讶——我是那样的完美,那样的与自己心中所想的无b契合;他们向我许愿,利用我的魔力来满足他们内心——那永无止尽的洞。」

这太荒谬!费莉丝蒂知道内心的想望无穷无尽,但是时间是有限的!「白夜先生能出现的只有这个特别的日子不是吗?」

「你说对了。时间有限,而想望无尽……他们是被自己的yuwangb疯的;宁愿活在仅只一晚的白夜之梦,也不愿意从梦境中醒来。」

「所以白夜先生一直问我想要什麽……」

「因为时间宝贵。很多人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许愿以填塞内心的空洞。」白夜调整了头顶上的帽子,望着她的眼神带了点嘉许的意味。

「如果不向你许愿……那白夜先生会怎麽做呢?」

「那麽我会倾听你心中的声音,找到你真正想满足、想知道的愿望……就当作是我给像你这样的人的谢礼吧?纯真的灵魂并不多见。」

纯真吗?她并不很懂这句话的意义,但是费莉丝蒂很清楚,b较起温饱、华丽的衣饰等外在,她想知道更重要的事情……

「我想知道我的爷爷为何如此寂寞的过一生,还有……」她记得自己曾在很小的时候看过爷爷手拿着一只漂亮的金属圆盘,他经常盯着它看,但她从不明白那是什麽。「他有个很宝贝的东西,以前很珍惜……後来却不知道为什麽,我就再也没看过它;我问过爷爷,但他什麽都不愿意说。」

「想知道自己亲人的过去吗?这也是很多人曾许下的愿呢;我喜欢听故事,也喜欢陪着人们探究。」白夜打量着她,从头到脚,「我会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事,但在那之前,需要一个条件。」

「条件……要我奉献出什麽东西吗?」费莉丝蒂突然感到有些紧张;除了自己的生命,以及少得可怜的装备,她一无所有。

白夜笑出声来,那是很少很少听见的爷爷的笑声!「没这麽可怕!」他再度向她伸出手,「nv孩,告诉我你的名字,真正的名字。」

「费莉……费莉丝蒂!」她把手交给白夜,而白夜以他温暖的手掌轻握住她。

「费莉丝蒂。」他重复道,「现在我们产生联系了,你是费莉丝蒂,我是白夜,我们将在今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她接触到白夜的手时,原本穿在身上肮脏破旧的衣物立刻一件一件离开她的身t——贝菈才缝制过的短靴与兜帽、几乎从不离身的脏w上衣,布满补丁的破旧k子等全都消失,紧接着是一身乾爽、温暖的衣物从脚到头包裹着她;她换了一双漂亮却要踮起脚跟才穿得上的鞋、jg致雪白的裙子与上衣,它们贴身包覆她。双手则套上半透明、洁白的长手套,她的红头发随着一阵风雪获得梳理,别上小巧得只能盖住半颗头的白se帽子。她也变得全身雪白了!

「现在的你看起来就像个备受宠ai的公主。」白夜状似满意盯着她的新装扮;她从没穿过裙子与失去手臂上的布料,因为0露而感到不安且害羞。她环抱着自己,以为会在缺乏衣料遮蔽的情况下冻得牙齿格格作响,但温暖依旧包围着她,她能感受到风的寒冷,但她自己却丝毫不觉得冷。

「你的弓——算了,就让你带在身上吧,那对你而言似乎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她带来的东西就只剩握在手上的弓。戴上手套的手擦过金属片,藉此感受往常与此刻的唯一一道联系。

「来,这个给你,我想它就是你所说的很宝贝的东西,对你爷爷而言。」白夜凭空摊开手,一个小巧的金属圆盘立刻出现在他手心;他把它交给她。

「你怎麽会有……」费莉丝蒂张开手心接下白夜所抛丢而来的圆盘,那上头的金属花纹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花纹与印象中看过的圆盘极为相似,但手上这个的刻工更加细致,而且形塑十分b真,她以指轻压上头的花朵雕塑,却意外传来花瓣般的柔neng触感,吓得她差一点将圆盘丢在雪地里!

「我从记忆里寻找来的;它遗失了。」白夜温声嘱咐着。「小心,这上头的花是铃兰,高雅而娇贵,你轻轻抚弄着它,会闻到优雅的香气。」

她凑近鼻尖一闻,果真闻到了花香。连带地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费莉丝蒂顿时感到晕眩,这太不真实了!「这是白夜先生的……」

「是我的魔力使然;来,这个东西称之为怀表,用以确认时间。」他指引她轻压圆盘上的某处,雕有铃兰的表面弹开时促使她微微後仰——鼻尖盈满的是清新的香气,然後她瞧见圆盘上两根金属指针,分别指向圆盘两端,圆盘底部烙上一个一个的小点。她好奇地翻转着这个圆盘的,研究半晌仍是无法分辨该怎麽正确的使用它。

「来,我教你看;一个表面有十二个大刻度,这意味着半天时间,短针绕行两圈就表示过了一整天。长针为分,当长针转到开启怀表的按钮位置,就表示来到另一个小时的开始;也就是你听到教堂钟声的时候。短针为时,当短针移至按钮,就表示中午或是午夜,现在是晚上,意味着再过四个多小时就会来到午夜,而短针移动到这里就表示我们即将分离。如果表快停了,就扭转旋钮重新上紧发条。」白夜指着表面右半侧的其中一个大刻度,费莉丝蒂默算了一下,那是现在时间往前推移三个刻度的位置。

「所以我只要看短针来到这里就代表今晚结束了?」

「没错,所以今晚还很长;你收好它吧,最好挂在脖子上以免丢失了。」

费莉丝蒂试着轻转发条,「喀啦喀啦」的轻响让她觉得很有趣。她将系着怀表的长链挂上脖颈,刻有铃兰的表壳朝上,花的香味因而萦绕着鼻尖,这让她感到很舒服。

白夜随即跨上鹿背,牠异常乖巧,在他跨骑上去时,白se的毛皮逸散出闪亮的点点,那些亮点就像灰烬,她好奇的抓了一小把,没感觉到冷热;那闪亮灰烬在手中还持续发亮了一会儿才消失不见。

「来,上来吧;我们要骑着牠穿越时之雾。」白夜再度对她伸出手,她才与他的指尖轻触,整个人便腾空飞了起来,她惊呼一声,还好飞行时间十分短暂,一转眼她已经安稳地坐在牠身上。她的裙摆与t0ngbu接触到银se毛皮同样激起闪亮灰烬,甚至b白夜自身要大得多。

她把弓背在背上,忽闻坐在前头的男人开口,「坐稳了!牠会跑得很快。」白夜抚着胡子,双脚夹了鹿的肚子一下;巨鹿从鼻孔发出嘶嘶声,缓慢地回头。就在费莉丝蒂疑惑着何时出发,牠顿时迈开步伐,缓慢地踏了两三步之後猛然加快速度!她感觉身下的牠传来一波震动,然後笔直冲向驯鹿湖!

「不行,我们会……」冲进湖里!「呀!」她紧紧抱住白夜的腰际,耳边的风声告诉她巨鹿跑得有多快;她闭着眼,等待她们沉入温水里的那一刻,也已做好全身sh透的准备。但是……那一刻始终没有到来,她只感觉到她们不断不断向前飞奔,而且越来越快。

鼓起勇气,她睁开右眼,发现牠正踩踏着冒烟的湖面!牠每踏一步,湖面便激起一小圈涟漪,小到几乎觉察不到,她得回头才能看见一串涟漪在湖面扩散、消失;这样奇异的t验只持续一下子,巨鹿很快就跑过了驯鹿湖,再度踩踏到坚实的雪地上。

好快!但是除了起跑的那一次较大的震动外,费莉丝蒂几乎不太能感觉到摇晃,不管是崎岖的路面、不可思议的在湖面奔跑,又或是——直接冲进树林里却不会撞到白冷杉!她金hse的瞳孔睁大,彷佛看见风经过身旁,在幽暗林间刻画出线条,是银se的——她立刻明白那些线条是鹿背上飘散的银se灰烬使然!

还不够快,巨鹿的步伐又加大了,终於连笔直的白冷杉都为之扭曲!「白夜先生!牠会带我们去哪里?你刚刚说的时之雾又是什麽?」

「牠要带我们回到你爷爷过往的时光;那不属於现在,而是被时之雾所掩盖。」白夜的声音穿过呼啸的风声清楚传达至她耳里。「你身上的羽衣也是穿梭於雾间的要件之一;它让你变得轻盈、变得强壮,不受雾的拉扯或纠缠。费莉丝蒂,抓紧我,牠要穿进雾里了!」

只要穿透雾,就能够知道爷爷的过往吗?她还有疑惑,但随着巨鹿一记猛然蹬跃,四周霎时变得模糊难辨——她已经看不见本应围绕在身边的白冷杉,巨鹿的脚步不停歇,但是四周的雾气飘散极缓,近乎静止,让她有种像是原地踏步的错觉。耳边也不再传来风的声响。

这样奇诡的景象没有维持太久,就在巨鹿下一个跳跃後,四周的景象变化了;变得很亮很亮,费莉丝蒂感觉眼前一阵白光,强烈的光芒令她眼睛刺痛,她腾出一手遮住双眼,低头时瞥见鹿蹄踏着一片翠绿……而非先前的银白雪地或是萧索林间。

她大感惊奇,再次抬头时已经适应了光亮;脸颊边吹着的是和煦的暖风,太yan高挂着,她感觉到她们身处於距离克特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南边。

巨鹿带着她来到一处农舍,那座很大很大的十字有点像教堂屋顶的符号,它不断不断旋转着,她好奇地问白夜「那是什麽」,他回答这叫「风车」。

她盯着眼前的新奇事物,风车底下是一个木造屋子,而围绕在身边的除了绿油油的草地之外,还有成堆棕hse的圆丘,她的鼻尖除了铃兰香气之外,还多了像是乾草与青草带来的舒爽味道。

「爷爷在哪里?在那个木屋吗?」

「不,但是快出现了。」白夜指向另外一头,那是她们刚刚经过的地方。

就在她的眼睛望向来时的方向,眼前立刻出现了长相粗犷的年轻人,他长得不特别高大,四肢跟身材却很健壮,而他斜背着弓——就宛如她现在的姿态,手上还抓着不知叫做什麽的鸟类。他满脸笑容,显得很兴奋。

费莉丝蒂忽地浑身一震,尽管这张脸与印象中的爷爷相差很多,但她还是从五官与脸型等特徵认出,他就是她记忆里的亨利爷爷!

年轻的爷爷来到这里与另一名nv孩见面;她自风车底下的木屋走出,爷爷将手上的猎物当作礼物赠与她。费莉丝蒂从两人的谈天清楚了解他们是相ai的。

那个nv孩生得清秀美丽,与她一样拥有一头柔顺的红se头发,她的笑容能b得上温暖的yan光,蓝se眼眸深邃的有如驯鹿湖透着的碧蓝,笑语也宛如轻柔的微风;年轻的爷爷在她身边没能搭上几句话,只是不停地维持着愉悦笑容。

「那就是爷爷所喜欢的人。」费莉丝蒂开口说道,骑在鹿背上的她们与爷爷两人似乎看不见她们,也听不到她们说话。「好漂亮的人,我看他们很开心地在一起……所以她就是这个怀表的由来吗?」

白夜以低沉的嗓音笑着。「费莉丝蒂,别急着知道答案。」他再度夹了鹿腹,巨鹿在一个蹬跃後穿越原本不存在眼前的雾;晴朗的天空登时化为黑夜。她们位於一间破旧的小屋门口,窗子内部的火光很微弱;她听见年轻的爷爷发出如野兽般的哭喊。

究竟发生什麽事了?费莉丝蒂不由得心焦;哭喊间隐约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没多久後小屋的门猛烈地拉开,背着弓与箭矢的爷爷像是要找人寻仇;另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追了出来,最後终於动了拳头,好不容易才阻止爷爷。

爷爷发狂的眼神与举止都令她心惊。她眼睁睁的看着被击昏的爷爷给另一人拖回小屋内,直到关上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爷爷……怎麽了?」

「心ai的人被夺走了。」

「是谁?是谁胆敢介入爷爷跟那个nv孩之间?」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疑惑,随着白夜逸出的笑意,鹿又是一个跳跃;她们出现在一座华丽大宅的门前,一个人无力的趴伏在地面;不正是方才像是急着找人寻仇的爷爷?

门前的士兵甩动皮鞭,一次又一次的ch0u打在爷爷身上,费莉丝蒂止不住泪,「不!」她大喊着,解下背上的弓,往腰间0去时才赫然惊觉,刚刚在穿上「羽衣」时已经让她失去所有装备——只除了弓以外。「我得阻止!再这样下去……爷爷会si!」

是白夜强y地抓住她!「费莉丝蒂,他不会si;静静待在一旁看着。」

那士兵在ch0u打第五下之後收起皮鞭,撂下几句警告後便回到大宅内关起门来,徒留下半si不活的爷爷;巨鹿再度跳进雾里,从大宅门口窜出一个打扮像是侍nv模样的nv人,她偷偷00的离开。

她们尾随那个侍nv,看着她来到爷爷所居住的木屋;开门的爷爷已经完全不复她穿越雾後第一次看见他时的那般神采飞扬,他的伤显然还没痊癒,双眸也失去神采,他瘦了。

那个侍nv跟他说了几句话,从襟口掏出一样东西交给爷爷,不等回应便速速离开了,徒留接过东西的爷爷站在小屋门口;天se昏暗,费莉丝蒂看不清那个东西,但隐隐能感受到那个东西很贵重。她低头,望着怀表同时也嗅闻到铃兰香气;原本优雅的花香此刻闻来,却是盈满哀伤与孤独的气息。

「白夜先生,我不懂……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是领主把你爷爷的ai人给抓走。他掌管着这座庄园。」白夜吞咽着语气里的感叹。他回头,费莉丝蒂掩着嘴,目光专注地望着仍站在门口的男孩。「未婚nv孩们必须将贞c献给领主。有些nv孩会在那之後获得释放并出嫁,但像你爷爷的ai人,则是因为受到领主的喜ai,所以她不会回到你爷爷身边,而是会待在领主身边侍奉着他。」

「贞c……」费莉丝蒂喃喃自语着。

「就是nv孩们的初夜。」

费莉丝蒂脸颊微红,终於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刚刚那个侍nv特地跑来见爷爷又是怎麽回事?」

「大概是她送信物给你爷爷;这要在她身边观察才会知道,不过这会花费时间。」

「所以……这个怀表就是爷爷所喜ai的nv孩的信物?」费莉丝蒂捧起挂在颈间的怀表;怀表上的铃兰正透着魔幻般的蓝紫光泽。

「是受宠的赏赐;从她能够差遣侍nv替她送东西过来,足以解释这一切。」

费莉丝蒂凝望着怀表时带了点哀伤的情绪,她抬起头是因为听见木门关上的声响。「爷爷他为了夺回自己的ai人,所以不顾一切的冲往领主的房子……为什麽会有这种奇怪的规定呢?我在克特镇连听都没听过!」

「这是很平常的规定,克特镇也有管辖它的领主;或许什麽时候那里的领主兴致一来,就会改变也不一定。」

费莉丝蒂不由得因白夜的话而惊慌,「那样的话,贝菈不就会……」

「费莉丝蒂,你不用惊慌,我的假设不一定会成真。」白夜轻拍着她的手安抚,没等多久,爷爷便背着弓、箭矢还有一些随身的东西又走了出来;他步履蹒跚,面容憔悴,当他来到她们面前而站定时,费莉丝蒂还误以为他能看见她们。

方才收下的怀表被他挂在颈间,她连上头的刻纹都能瞧得清楚;年轻的爷爷表情好哀伤好哀伤,就像是失去了所有,但没有哭,只是握紧手上的弓,持续缓慢的朝山下行走着。

「爷爷他该不会是又要……」去找那个尊贵的领主。

「他是个聪明人,费莉丝蒂,他现在手上握有他ai人特地交给他的信物,要是再让领主看见,不仅他自己活不成,她在领主面前的地位也会从云端跌到谷底。」白夜就像是看穿一切,以温柔的口吻诉说着:「他得离开这里。」

「难道是前往克特吗?」

「想知道答案,就必须继续观察下去。」

10

「亨利的人生就像是一首哀伤又无止尽的旋律。」这是白夜所下的结论。

随着巨鹿的每一个跳跃起落,费莉丝蒂就越觉得这句话说的没错。

爷爷在很小的年纪便离开了自己生长的地方到了其他城镇;他选择往北走,带着满身伤痕与失落,以及那个怀表。他曾在一个种满苹果树的小农庄定居,在那里认识了同样年纪相仿的酒厂主人的nv儿。

他们相处得很不错,却未能如之前那样陷入ai恋;酒厂主人在两人的情感尚未萌芽时便将自己的nv儿许配给另一位同样酿酒的年轻人。但即便如此,酒厂老板也并未亏待爷爷。

爷爷并非一直都是个猎人,他在酒厂工作数年,直到酒厂主人病倒为止;再一次的,他踏上旅途。却已经不像第一次离开生长的小镇那般年轻,他变得成熟稳重,但脸庞与眼神中却早已布满风霜。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他的弓以及一直挂在身上的怀表。

在旅行的过程中尽管不乏帮助、照顾他的人,但却总是来来去去,在离开农庄之後他曾遇到另一位以狩猎为业的nvx;她的姿容b不上一开始的青梅竹马或是酒厂主人的nv儿,却是个个x豪爽、不拘小节的nv孩,脾气与x格也很刚强,两人一拍即合。费莉丝蒂原以为两人应该会幸福的在一块儿,却是好景不常——他们在某次出猎时,两人不慎走失,等到爷爷终於找到她时,她已经成了一具si屍,是跌进沼泽里窒息的。

与之同时,他也折断了长年陪伴着自己的弓;他於是又一次尝到了心碎的滋味。

失去伴侣对他造成很大的打击,他离开伤心地,并且四处流浪、迁移。最後在克特镇定居下来时,已经是年过四十,垂垂老矣的老者了。

怀表成了爷爷唯一的心灵寄托,在这段时间的长河中,她屡屡看见爷爷掏出怀表并盯着它看。就像是她盯着弓上头刻着名字的金属片一样,她完全了解为何爷爷对於它如此宝ai。但他鲜少开启它,她好不容易看到爷爷打开过一次,里头的指针是不动的。

「你爷爷变得不想与其他人打交道,与他的自身经历有关;他的心伤痕累累,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求些什麽,只求安稳度过余生。」

「我不懂!白夜先生,为什麽爷爷这麽善良的人,要经历这些痛苦的事情?」费莉丝蒂将自己的遭遇与爷爷的相b——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拥有被人厌恶的眼se又如何?她至少身旁一直有爷爷关心着她,然而爷爷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家人,他得自食其力,与她相b,爷爷辛苦了不只十倍!

「每个命运都有其特定的轨迹;其中的奥秘连我也不了解。」白夜现在的模样终於与她眼前所见的爷爷非常相似了。他摘下头顶上的圆筒帽,往里头瞧了一眼後神秘的道:「就像是你的命运,费莉丝蒂;从时间来看,你与你爷爷的命运交会点就快到了,你要继续往下看吗?」

今晚还剩下多少时间?白夜的眼神就像是在询问她这件事,她打开怀表一看,发现长针跟短针即将叠合在一块儿了。「白夜先生!这表示……」

「要换日了,不过离此夜结束还太早。不如就花点时间看一看吧?」白夜仰望着天se,在发现即便接近深夜,这一日的天se仍然明亮时,不禁吹了声口哨。「费莉丝蒂与我的联系似乎不只是今晚?你爷爷与你相会那一晚也是我的日子。」

「爷爷曾跟我提过……但是我一直很有疑问,为什麽我会在白夜的时候出现在爷爷的面前;又,是谁把我送过来的?」

「是呢……听你这麽说,我也好奇起来了。」白夜睁大了眼睛,原本下着雪的天候终於稍微停歇;她担忧地望着自己所熟悉的木屋尖顶,上头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如果再继续下雪的话会很危险……

「费莉丝蒂,你看!」白夜的惊呼把一直注视着积雪的她拉回;她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披白se兜帽与披风的人——那个人的脸孔隐没在兜帽下,因此她无法看清。那人手中抱着一个红se的小布包,缓缓走上木梯;费莉丝蒂越看越觉得奇怪,那个人全身上下都包得很紧很紧,彷佛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不会吧?我为何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白夜的语气显得不敢相信;他一定看出什麽了,是吗?费莉丝蒂想追问,但那人手上的婴儿被弃置在雪地,那婴儿——年幼的她很快地哭了出来,同时身边又开始吹起风雪,等到爷爷开门察看时,风雪已经大到几乎无法睁眼。

费莉丝蒂目不转睛地注视眼前的一切——原本看不清楚脸庞的人在爷爷开门的瞬间立刻化为一个红se长发的nv人!她全身披着白se兜帽与披风,但奇怪的是双脚ch11u0;她带来风雪,也将她一并送到爷爷面前——等到风雪终於止歇,爷爷在看见nv人的长相时显得格外错愕,但就在他似是终於忆起她的名字时,那个nv人以异於常人的速度在雪地里飞奔,一下子就消失了踪影,唯独婴孩的哭声响亮的回荡在当年的爷爷与她们耳间。

不过那个谜一般的nv人暂时无法x1引费莉丝蒂,因为爷爷终於走向并抱起年幼的她;这意味着她与爷爷的命运开始交会,是他拯救了被遗弃在雪地里的她!费莉丝蒂看见这一幕时无可抑止的开始掉泪,她陷入无法自拔的激动情绪之中,过程中爷爷似乎对着她说了什麽,年幼的她也不停地哭喊,她听不清楚,只是全身颤抖的望着这一切。

「我知道你心情很激动,但你一定要看清楚。」白夜似是恢复了先前的冷静,他命巨鹿向前,让她能够看清年幼的自己;她被爷爷抱在怀里,而爷爷似是发现了什麽,从她颈间挑起一枚金属片——这一枚金属,她再熟悉不过了。

「费莉丝蒂……答案揭晓了,它并非你爷爷取的名字;这个名字太过高雅,你知道吗?这名字带着幸运的意义,也是她的期许。」白夜清楚地从口中说出的是nvx的「她」。

费莉丝蒂紧握着弓,抹掉眼泪的同时也望向抱着她的爷爷;他在一声叹息之後带着婴孩返回木屋,并且关上大门。

「我的名字是幸运?」白夜的白胡子动了动,他肯定的点头。「这太荒谬了!你是说……她将我的名字刻在铁片上,并且让我带着?」

「是,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够幸运吗?」

「跟爷爷相b,是的!在了解爷爷的一生之後,我更加感谢有他的日子;但是我的眼睛跟长相要被称之为幸运实在太过勉强;况且……我以为那是富有的人家才能拥有的东西。」费莉丝蒂轻抚着弓,她发现自己得重新定义它;它同时连结了爷爷与素未谋面的母亲。

「不,费莉丝蒂,你的确是幸运的……而遇见你的老亨利也是。」白夜命令巨鹿行动,牠载着她们跳跃,却只是跳下这个布满白雪的土坡,而不是如先前那样跳进雾里,牠开始轻快地奔跑,就像是游行般地奔向底下的克特镇。

「你了解方才是谁送你过来的吗?」

费莉丝蒂心头一凛,「那个人……该说是人吗?好奇怪,为何我们看见她时她还没有长相,却要等到爷爷打开门来才……」

「那是我。」白夜一句话终结了她的猜测。「你是我送来的,你爷爷在看见我的时候把我变成了他最想见到的人的模样。」

爷爷朝思暮想的人,伊——伊莲娜。费莉丝蒂想起来了,的确如此!爷爷的想望投注在白夜身上,致使白夜化为镜子,映照出他内心最想见到的人,就跟他在自己面前变成爷爷的样貌一样。

「是白夜先生把我送来的?」

「嗯,很少有人能在一生中遇见我两次;即便你不记得,但是我将你带到你爷爷面前却是不争的事实。」白夜少见的喃喃自语着,她没听清楚,但是闻到了一丝疑惑的意味——白夜居然感到疑惑?

「这是谁的主意?我的母亲,还是伊莲娜?」好奇心就像是一把铲子,在费莉丝蒂的心中挖出的口子越来越大,她渴望知道一切!「白夜先生!我想知道我是怎麽来的,我的母亲……还有之所以被称为幸运的原因。」

「伊莲娜不会是你的母亲,别忘了她跟你爷爷年纪一样大;但,你与她确实有相当的牵连;坐稳了!我们要再度穿越雾!」

费莉丝蒂再度背起弓,同时打开飘散着铃兰香气的怀表;长针只移动了不到五格——自两根指针交叠之後。

夜,还很漫长。

11

她们乘着鹿来到一座华美巨大的大宅前——费莉丝蒂忘不了这个地方,这是「当年」年轻的爷爷遭到卫兵殴打的地方。

虽然远望感觉似乎没有太多变化,但在经过二十多年之後,白墙有些地方已显得斑驳,大门上的纹饰也有些老旧。门紧闭着,但这对白夜与巨鹿而言不是问题,如果牠在水面都能行走自如,攀爬陡峭到接近垂直的大墙想必也难不倒牠。

当她们进入大宅内部时,费莉丝蒂很快就发现众人之间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氛;墙上的卫兵正手持弓矢不断警戒,侍nv们同样紧张兮兮,但却是在担心另外一件事——领主膝下最受宠的nv儿即将产下一子!就在今晚!

费莉丝蒂从两个慌忙的年轻侍nv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她们说的是……我吗?」白夜却是一脸神秘的挑挑眉,没有多说,只是让鹿继续带着她们前进。

牠似是明白最终的目的地,带着她们左弯右绕,最後在一间门窗皆雕着纹饰、布满彩se纱帐的房间中停下脚步;即便眼前的饰物是费莉丝蒂从未见过的,但是眼前有b这些还要更值得注意的事。铺着毛毯的大床不断传来nv人的哭喊,她随即明白了那个nv人——她的母亲,正为了将她生下而饱受分娩时的痛苦;那声响b一头将si的牛犊还要难听刺耳。

白夜让巨鹿带着她们进房,费莉丝蒂看见一个nv人的双手都被旁人抓紧——或者说是反过来呢?其中一人上了年纪,但拥有一头堪称美丽的红头发。不久前才看过她年轻时的模样,就算是年老了也并未逊se太多。她是伊莲娜。

费莉丝蒂特地伸长了颈部,想藉此看清正在分娩的nv人的模样,可惜她的头发遮蔽了面容,她无法瞧清。

那过程很是煎熬,费莉丝蒂居高临下的盯着在声嘶力竭的她,她的双手极其用力的挣扎着、紧扭着,就连身为nv人母亲的伊莲娜都免不了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嘴里仍喃喃念着安慰的话,一边鼓励着nv儿……

费莉丝蒂待在克特镇这些年,关於妇人生孩子的经历从没少听过;但也仅止於「听闻」,虽然她以为自己明白生孩子时的痛苦,但直到亲眼目睹,才终於了解到自己浅薄得可笑。

原本在来到这里之前,她承认自己仍是埋怨着母亲的;她好想问问,是不是就因为她这双异se的眼眸,让她从小就失去了双亲的怀抱?尽管自己有爷爷,可是……看看这里,这个漂亮的大房子,周围还有侍nv、卫兵服侍、保护着,如果有选择余地,谁不想要待在这里?

尤其眼前的nv子又给了她一个「幸运」的名字;真是讽刺!她跟这个词汇所表达的意涵未免相差太远了!

但是这些心情,在亲眼看见母亲为了生下她而费尽辛苦时就像握在手里的新雪;很快就为掌心的温度化为水滴自指缝间溜走。

她知道nv人会成功生下她的,否则自己不会在这里,但在亲眼目睹自己诞生的过程时,又不禁为之心焦。

这样挣扎的光景又维持了好一会儿,直到那血淋淋又黏腻脏w的婴孩终於从母t被拖出来,一直待在nv人双腿间的妇人动手剪掉脐带,轻拍着娃儿的pgu,当哭声自她的小嘴里盈满房间时,所有待在房间里的nv人反而全都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伊莲娜的手臂都被nv儿捏得肿了,但身为母亲的她却是不停安抚着因生产而虚弱的nv儿,那nv人直到把她抱在怀里时,才终於露出了灿烂的笑意来。

费莉丝蒂,希望你是带来幸运,避免战乱的幸运儿……她母亲盯着她看,很快地决定了她的名字。

原来这是她之所以被取为「幸运」的意思?与她的眼睛无关吗?

「你哭了?」白夜的声音将她从婴孩诞生的喜悦中拉回。费莉丝蒂感觉到脸颊间的sh意;她撇开头,紧抿着嘴抹泪,白夜善解人意的轻拍着她的肩膀,直到她心情重新平复过来。「目睹自己出生的机会很是难得……但,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哪里奇怪?」

「你母亲为何会留在自己原先生长的家里生下你呢?」白夜抚着下巴,随着他眯起眼睛,眼尾的皱纹因而加深许多。「照理来说她应该要待在夫家才对。」

就像贝菈如果出嫁了,也会住在她所嫁过去的地方,而不会待在原来的裁缝店。费莉丝蒂明白了白夜所提出的质疑,但她更好奇——「为什麽白夜先生总能注意到与旁人相反的事情呢?」她忍不住嘟着嘴提出质疑。

白夜先是一楞,然後豪迈的大笑起来。「费莉丝蒂开始学着跟我讨论有关於个x上的问题吗?真是有趣!是啊,我总是想到常人没注意到的事。」

费莉丝蒂仍然注意着抱着自己的nv人;那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关怀眼神。「我的母亲为我的诞生而感动喜悦;既然是这样,那我又为何会被丢弃?」

「我也很想知道。」白夜g起唇角,轻抚鹿颈;随着巨鹿一个跳跃,她们穿过雾里,又来到了大宅外头,但是原先只是显得老旧的墙面,现在被费莉丝蒂所没见过的巨大工具丢出的石头砸穿,武装士兵挥舞着刀剑攻击,其中也夹杂了几名拿着农具的农民;他们涌向原本看起来坚实巍峨的大门,利用手上的武器在卫兵身上刺出窟窿来,场面一片混乱。

是母亲口中所提到的「战争」!她的诞生没有为家里带来「幸运」……

费莉丝蒂不忍看这麽残忍的景象,於是掩住自己的眼。白夜让鹿载着她们离去,她回头遥望,在墙上瞥见一丝火光;那悬挂在墙面以及立於墙头的旗帜为火焰吞噬!

「我呢?妈妈呢?伊莲娜呢?」费莉丝蒂慌张着四处张望,但是巨鹿跑得很快,那闪亮灰烬点亮了四周,却也让她的视线遭到了扰乱。

白夜没有回答,只是放任身下的鹿不停奔跑,直到鹿稍微慢下脚步,费莉丝蒂才听见他的叹息。「费莉丝蒂,一个孩子的出生无法消弭这一切;有实力的领主相互并吞领地,这也很平常;你出生的时候不是发现卫兵们充满戒备?其他领地的领主果然攻打过来了,还夥同他原本领地里的农民作为内应。」他顿了顿,而费莉丝蒂低着头凝望x前发出紫蓝光芒的怀表。

「你母亲跟伊莲娜一定带着你逃走了,牠会带我们找到她们。」

她是因为战争而失去了家。费莉丝蒂感到错愕之余,对於自己原本的偏见也感到羞耻……不是母亲不要她,她们不是故意遗弃她,是吗?但……又为何她会出现在白夜手上,辗转让白夜将她送给爷爷喂养?

她们往北奔走,在另外一个领地的小镇中终於找到了母亲与伊莲娜她们的踪影;护送她们出来的除了几名士兵之外,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那个男人双眼细长、身材瘦削,说起话来的声调非常斯文,吐露的言语却是尖锐刻薄。从年纪与穿着推断,她终於能肯定他就是当年抢走伊莲娜的领主。

白夜带着她偷听老人与此地领主的秘密会谈;在失去自己的领地之後,老人仍野心b0b0的妄想借助他人之力夺回自己的领地。老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嘴脸令人厌恶,费莉丝蒂原想催促白夜带她离开,但在听到那句附加条件时不禁令她惊愕地张大嘴巴。

好吧……除了金钱与土地,我还会献出我的nv儿,如何?安洁拉的美貌可是众所周知的。在那一瞬间,身分本该是她的外公的老人顿时化为吐信的毒蛇,随着他这声条件开出,对头那个又矮又胖的领主登时笑颜逐开——这男人心动了!

「所以他把母亲卖了!我的天!他怎麽可以?」费莉丝蒂哑然失声,不敢相信这个老人竟能为了自己的权力作出这种事!

白夜对此毫不意外,「这就是yuwang的可怕,老人只渴望权力。」巨鹿蹬跃进入雾里,再次出现在母亲与她的身边时,只见母亲抱着她四处逃窜;那个老人伸手过来抢夺她,口中吼着就是费莉丝蒂耳熟能详的恶毒话语——被诅咒的孩子、带来不幸、战乱与si亡。他们争夺的过程几乎要将那座布置得整洁舒适的大厅弄成废墟。

费莉丝蒂却察觉了老人真正的意图。她的异se眼眸只是藉口,因为她要利用送出母亲以换得夺回领地的机会,在这样的要求之下,b较起已婚、生过孩子的母亲,谎骗母亲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更能提高其价值。

就只是这麽几幕,她对老人的观感已经不只是厌恶,更是彻头彻尾的心寒……这居然是她的外公!

有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的脖子快被老人掐住了,母亲为了保护她就连衣裳都被撕破,最後是伊莲娜加入战局;伊莲娜接过原本被母亲紧紧护在怀里的她,就当母亲回头阻挡着yu置她於si地的老人,巴望着她伸出援手时,却听见伊莲娜对着老人大喊:你要这孩子永远消失对吧?我会如你所愿。

好!伊莲娜,不愧是我的好妻子。

母亲脸上浮现出遭到背叛的神情,但老人反过来架住了虚弱的她;方才要不是凭着一gu保护费莉丝蒂的冲动支撑,她根本无力与老人抗衡。母亲哭喊着想要回她,但是伊莲娜冷漠的转身离去,对於母亲的悲痛丝毫不予理会。

伊莲娜於是抱着年幼的她离开屋子,那是个天se昏暗、下着雪的夜晚;白夜催促着鹿跟上,只见伊莲娜抱着孩子在街上徘徊;费莉丝蒂光是听着她的脚步声也能猜出她的旁徨。

「然後她就遇见了你吗?」

「没这麽容易的,还没到白夜时分。」

伊莲娜待在夜幕低垂的可怕街道上一整夜,等到清晨之後,她毅然决然地离开这座城镇向北走;年幼的她渴望着n水,垂垂老矣的伊莲娜只能以牛r或其他动物的n水喂养她。伊莲娜带着她一直走一直走,这段艰辛的旅程维持了几天,终於,伊莲娜受不了跋涉的劳累倒下了。

当时的她距离下一个聚落还需要大约两天的路程;她的出逃也无法将费莉丝蒂带离城镇太远,奄奄一息的她在倒下前发出衰弱叫唤。

费莉丝蒂着急的想听清楚她说些什麽,於是她做了一件冲动之举——在未经白夜允许的情况下跳下鹿背!

「费莉丝蒂!回来!」白夜的声音变得悠远,他朝她伸出手,却仅能抓住她的衣角;跳下鹿背的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失去了白夜的魔法保护;她陷入原本为巨鹿所轻易穿越的「雾」里,身上的羽衣被雾侵蚀、刮擦,令她头晕目眩!明明伊莲娜——外婆就近在眼前,她却无法伸手靠近!

不行,她要冲过去!费莉丝蒂奋力挪动脚步,朝倒下的伊莲娜伸出手,即便是衣服破损、手臂割伤依旧无法动摇她的决心,终於——她成功了!围绕在身边的「雾」完全消失,她身上的羽衣受到一点损害,就连脸颊也感受到割伤的疼痛,但是,她终於来到伊莲娜面前。

「你是……」伊莲娜看见她了!费莉丝蒂与伊莲娜视线交会,0露的肌肤顿时忍受着如刀一般的寒冷。她握住手上的弓蹲了下来。

「我是……亨利的……朋友。」情急之下,费莉丝蒂只好搬出爷爷的名字。

伊莲娜在听见「亨利」之後登时热泪盈眶;风韵犹存的脸容溢出笑意,她忙问道:「亨利?他还活着?我听说他在收到怀表之後就离开了,我没再见过他……他好吗?现在人在哪里?」

「他,很好;也很想你,他现在一个人生活在远方的克特镇。」费莉丝蒂靠近伊莲娜,想接过她怀里的孩子,不料伊莲娜在她靠近之後,脸上的笑容像是冻结了。

「你的怀表……跟我当年送给亨利的,很像。」

伊莲娜伸出一手,她原以为会碰触她脖颈间的怀表,不料她只是盯着,似是缅怀着她与爷爷当年相处的时光。费莉丝蒂不敢出声打扰,紧紧咬着唇,担心自己一个冲动,那声「外婆」就会不小心脱口。

「我……已经无路可走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安洁拉所生的这个孩子落入拜尔德手中。」拜尔德就是那个冷酷的老人,拆散她与爷爷之间联系的领主。费莉丝蒂双手平摊,接过了仍是婴儿的自己。「孩子,就拜托你了。」

婴孩在伊莲娜的保护之下睡熟了,过到她手上时还能看见婴孩挥舞着小手,似是在抗议。费莉丝蒂抚0着包裹自己的这块红布,果真如爷爷所言,这质地又滑又细致,远b白狐毛更加柔软高贵。

「我会的!我会把这孩子交给一个疼ai她的人。」

似乎是因她的保证而感到放心,伊莲娜终於像断了线的木偶倒卧在雪地里,闭上了双眼;她的生命已经抵达尽头。费莉丝蒂忍不住哽咽,在视线模糊之前确定自己看见了外婆嘴角的那抹安详笑意。

「费莉丝蒂!」白夜难得气急败坏的骑着巨鹿跳了出来,像是花了一番手脚才终於穿透时之雾进入她所在的这个时空里。「那个婴儿……」有着爷爷外表的白夜紧盯她怀里的婴儿,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可怕的怪物。

费莉丝蒂终於放胆低喊了一声,「外婆……再见。」她抹着眼泪,起身的同时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婴儿。

白夜的脸se登时变得有些难看。

她只能尴尬地掀起唇角,「那个……白夜先生,麻烦你。」她捧着婴儿时期的自己,将之推到白夜面前。

他的脸se似乎变得更难看了。

12

在把她与婴儿时期的她同时拉进「时之雾」里,带着婴儿来到更北边的克特镇,完成了「运送」任务之後;白夜与费莉丝蒂终於松了一口气。

「这下子,你还能不承认自己是个幸运儿吗?」白夜半是责怪半是揶揄地对着她说;费莉丝蒂只能尴尬地低头掩面。

「真是太乱来了,你没想过万一你就被留在那里会发生什麽事吗?」

费莉丝蒂登时一楞;白夜的语气虽带着笑,但仍较之前要重一些。「如果我……没被你带回来会怎麽样?」

「你就再也回不去正确的时间点了;如果没有我,你是无法穿越如此厚重的时之雾的。」

「那……我是不是就会……消失?」

「会迷失在时空里;费莉丝蒂,时间与这个世界并不如你所想的单纯,过去与现在,以及未来同时并存,只是中间被雾所掩盖。」白夜就像是弄明白了什麽,恍然大悟着说:「原来……早在你自己还是婴孩的时候,所处在不同时空的你遇见了我,并且将我带到婴孩的你身边,所以……是你救了你自己。」

费莉丝蒂仍是一头雾水,不过至少明白了白夜所说的「自己救了自己」的意思。

「难怪我对於年幼的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幸运儿……」白夜笑瞧着她,最後视线落到她x前的怀表。「时间似乎快到了。」

短针的大刻度已经来到她们必须分离的那一格之间;费莉丝蒂惊讶之余也有些感伤,想不到……这一夜已经来到尽头。尽管经历了许多事,但现在回想起来,感觉也只是眨眼瞬间。

「回去吧!我们得把握时间。」

巨鹿载着她们重新迈开步伐,就像带她穿越最一开始的层层雾里,跑了一段较长的路途,最後终於回到她与白夜相遇的驯鹿湖。

湖边的雪覆盖着青苔,这里的景se彷佛凝结了;就在这个静默的当下,费莉丝蒂不无犹豫的开口。

「白夜先生,我、我还有最後一个愿望……」

「想知道安洁拉怎麽了,是吗?」白夜先行跳下了巨鹿的背,也准确地说出她心中的想望。

费莉丝蒂惊讶的点点头。「是……我想知道妈妈过得如何。」她还与自己处在相同的时空吗?

白夜又摘下他的高筒帽,他往帽里一看,「啊,还活着,你母亲还活着;而且仍生活在我们刚刚看见的那个城镇里。」

「她嫁给那个又矮又胖的男人了?」

白夜点点头。「似乎过得很幸福。」那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男人,对曾经结过婚、生过孩子的母亲很好?「费莉丝蒂,经过这一夜,你应该了解一个道理。」

「什麽道理?」

「误会是造成内心不平、谣言、恐惧,甚至导致怨恨等负面情绪的由来。」白夜语重心长地说:「你的母亲不但没有不要你,反而用尽全力的保护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还有你的外婆;你的眼睛不是造成一切不幸的源头;b较起自己,你的爷爷远b你辛苦,但也活得b你更加坚韧强悍;而你的到来同样救赎了他。」

费莉丝蒂不禁红了脸,她深深地为自己的浅薄感到羞耻。「对不起……」

「无须道歉,并非每个人都有得知真相的机会跟勇气。」白夜轻拍着巨鹿。「我会带你去见你母亲,这次不用穿越雾;她现在应该睡得正甜,去吧,这是今晚最後一趟旅程了。」

巨鹿载着她掉头;她没想到他居然不陪她一块儿去!「那你呢?」

「我就是鹿,鹿也是我,我们是白夜;最後一段旅程,多话的我最好还是别跟吧?容我提醒你,五点前你必须回到这里来;你们处在相同时空,所以不需要再冒险。你要说什麽就跟她说,她会听得见。」

白夜弯腰对她行了个礼。「再会了,费莉丝蒂。」

就这样分别了?费莉丝蒂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巨鹿已经带着她向前飞奔,她只能挺直身躯,对着留在原处的白夜挥手告别。

仰起头,天se已经渐渐亮了;她要乘着牠前往遥远的南方。

13

在进行旅行的途中,巨鹿像是在她心里说话一般,把伊莲娜si後母亲的遭遇约略告诉了她。

老人以母亲为筹码交换了反攻的兵力,不幸的是,他自己却在征战的过程中被自以为亲密的同盟夥伴派人杀si——就是那个又矮又胖的领主下的手。

即便对老人心狠手辣,但他对母亲却是极好的;母亲待在他的城池里安稳地度过後半辈子,也为他生儿育nv。并且未曾计较过她曾结过婚甚至生子的过往。

费莉丝蒂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那样背信的男人居然如此善待自己的母亲,连她听了都要感到意外。

无须意外,权力与ai情可以是一件事,也可以是毫不相g的两码事。

她喃喃咀嚼着这个词汇。「ai情……吗?」

在橙hse的金光下牠带着她高高跃过城墙;此夜已经到了尽头,底下已经有不少平民默默工作着。她们没有「雾」保护,因此需要避开耳目。

不过牠仍是带着她迅速闯入这个戒备森严的领主大宅,如入无人之境般的闪过众人的耳目,最後爬墙钻窗窜入一间大房间;费莉丝蒂因而心跳加快,除了担心会被旁人发现外,也不禁为即将与母亲会面而忐忑。

但她没有太多准备时间。白夜将尽。费莉丝蒂,去看看她吧,你的母亲就在那里。牠在距离床铺数尺前停下脚步,催促着,要她自己过去。

费莉丝蒂踏上光洁明亮的石质地板,这才又想起自己并非穿着靴子,从未穿过这种踮着脚的鞋子行走令她的脚步跌跌撞撞,她几乎是趴伏着跌向母亲的大床!

她以双手撑住床板,勉强不让自己压在母亲身上;母亲轻轻翻了个身,便要让她差点失声惊叫。即便上了年纪,母亲美丽依然,她的头发不像外婆是红se的,反而是如夜se般的深黑,但黑发间仍夹杂几丝明显的白。在她之後,母亲又生了几个孩子,最大的男孩也有十岁了吧?不过她没看见自己的「兄弟姊妹」,这间大房间确实只有母亲一个人。

「妈妈……」费莉丝蒂的手悬在空中,就在手即将要碰到母亲的脸颊时停下动作。

「我是费莉丝蒂。」

眼前的母亲似乎因她这句话而微张开眼,正熟睡着的她似乎还没弄清楚眼前的情况;但费莉丝蒂已经激动得浑身颤抖,她好想抱抱母亲,跟她说这些年来自己的遭遇……尤其是在回想起母亲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她逃离老人的捕捉的那一刻。

母亲是ai着她的!没有什麽事情b得知这个事实更叫费莉丝蒂欣慰。

「费莉……丝蒂?」母亲茫然的重复着她的名字,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手,彷佛是想藉由触碰来感觉她。

费莉丝蒂望着她白皙的指尖,伸出右手与之相碰;母亲的手柔软又温暖,足见她被男人照顾得很好。她的母亲……

费莉丝蒂,有人来了!巨鹿的提醒就像是号角般响亮,只有她能听见。

她咬着唇,ch0u回与母亲交握的手。「我过得好好的,请您保重。」她回头准备爬上鹿背,母亲的手仍眷恋的悬在空中,彷佛在呼唤着她;她只能含着眼泪挥别。牠再度带着她从窗口离开,在跃出的那一瞬间,费莉丝蒂彷佛听见大门被开启的声音。

你不要难过。巨鹿温和的声音再度自心口里散出。她会来见你的,有朝一日。

费莉丝蒂放任自己哭出声音;她无力回应,只是附和着牠所说的话,不停不停地点头。

牠就像是生出翅膀,在空中带着她飞翔;远方山头浮现出金hse的光芒,她迎着冷风,觉得心里从未如此快活过。她被闪亮的灰烬包围着,每一次呼x1都彷佛充满活力。

她满足的闭上眼睛。

14

安洁拉已经许久许久没梦见自己的nv儿了。

她微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竟伸出被窝,触碰到y茧的刺痛感几近真实,真实到她以为那并不是梦。nv儿的异se双眸也变得清晰很多,右眼的金h宛如朝yan,而左眼的深邃墨蓝犹如黑夜里的宝石低调璀璨。

她还闻到一丝淡淡的花香……

「夫人,您为何在哭?」服侍着她的nv佣朝她递出热毛巾时发出疑惑;她眨着眼睛,揩去眼眸里的泪时露出温柔浅笑。

大概是因为……她做了个美梦吧?

***

费莉丝蒂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身旁的营火还微微散着刚熄灭的余热。

白夜之梦随着夜幕褪去而结束,只有她仍为这一夜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悸动不已。

那如梦似幻,却又无b真实的往事历历在目,紮紮实实的填满了她空虚的内心。

她握着弓起身,身上的衣着就像她从村庄离开时丝毫没变,唯一不同的,是她x前多了一个沉甸甸的怀表。

怀表上还散发的铃兰的余香,紫蓝光芒正在消失;握住它的手发出微颤,她打开表壳,指针仍维持在白夜结束的当下。

就让它维持在这一刻吧?

费莉丝蒂仰望着逐渐闪耀的暖h天空,彷佛重新找到了希望。

「谢谢你……白夜。」

《全文完》

时刻已近深夜,外头天se仍微带着亮光。屋内的男人往火堆里添柴,让逐渐黯淡的火焰重新充盈屋内。

木格子玻璃窗凝结了一层薄薄白霜,以指腹轻擦,在其中一片窗格擦出透明;外头的雪终於停了。他仰望着自家屋顶,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他准备熄灯之际,耳边一道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哭声传至耳际;是错觉吗?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不应该听见如此奇诡的声音。

他循着哭声来源走向墙边,经验与职业习x告诉他没听错——就在外头。

似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哭声更响亮了。男人嘴里咕哝了几声,抓起酒杯往嘴里送进烈酒当作燃料。

如果不是「那玩意儿」在作祟,而是真正的婴孩怎麽办?可有谁会傻到在这种时机出外将婴孩丢弃?

戴上皮革帽,抄起翻动炭火的铁叉;男人一面嘟囔着自己ai管闲事,打开门的瞬间立刻风雪大作!

奇怪?风雪明明停了……男人拉低帽沿遮挡,就在有限的视线范围里,在狂乱的雪花里竟闪过一丝白se衣角——那是裙摆,而掩盖在长裙之下的,却是一双0足,就踏在绵密松软的新雪之上。

怎麽可能!在这麽冷的天气……男人如此思索之际,风雪立刻转化为轻柔的细密雪花;他终於得以看清神秘客的长相。

是个罩着白se衣衫的nv人,那个nv人拥有着漂亮鲜yan的红头发,一双眼眸细长而温柔,一如他印象里的模样……印象里?男人在脑海里思索着来者的名字,他们视线仅短暂交会,接着,她转身离去。

「喂!等等!」他的声音在足以凝结水气的寒冷中激荡出回声,「伊……」他想起来了!她的名字!可那人迅捷如狼,转瞬间便自他视线范围内消失。

风雪也停了,男人伸出的手背停留雪花一片,耳边在那瞬间什麽也听不见——唯独自己的心跳声。

不可能是她、绝不可能……但为什麽能有人长得如此相像?

婴孩的哭声将他唤回现实。

他喘了几口气後,低头搜索声音来源;找到声音来源并非难事,婴孩以红布包裹着,就搁在木梯最上面一阶;他将之抱了起来,这轻盈的身躯x1了寒气就像冰块!

他为之一凛;知道自己要是再迟疑几刻,这孩子恐怕就活不成了。孩子还很小,似乎是刚出生不久,包在红布里的小脸双目紧闭,鼻头与脸颊因冷寒而冻红,哭声很响亮。

「你母亲还真狠心。」婴孩在听见他这句话之後哭得更加大声。「好吧!好吧!算我说错话,唉……」

他又瞧了瞧臂弯里的婴孩,不预期的在孩子的颈间看到一丝银光,他好奇的探了探,指尖感受到金属特有的冰凉感,他取出观看,上头似是刻了字……

果真麻烦的日子总会引来麻烦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