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敬甚至极度冷静, 用平淡的语气说:“咱们那?位皇帝实在是没有儿子可用了, 只剩一个瘸子。”
幕僚们不敢出声,怕一个说不好被王爷迁怒。
闻敬看着幕僚们一个个跟鹌鹑似的缩着, 轻笑了一下?:“别紧张, 待时机成熟, 咱们给皇帝送一份大?礼。”
幕僚们偷偷交换眼神?,不知?道王爷口中的“大?礼”究竟是什么。
闻敬用人从不倚重某一个人,他将一件事拆成几?个部分, 每个人负责自己手里的那?摊子事, 整合起来能达到什么目的只有闻敬一人知?道。
他手底下?的幕僚们分成几?个阵营,互相监视、制衡。
闻敬, 他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他的属官、幕僚, 乃至妻妾和姻亲。
他极善制衡之术,很懂得如何挑起别人的争斗之心,也很懂得适时给争赢的人以奖赏。
就是如此?, 他才能在五年时间里将百姓官话?雅言都说不好的广州整顿得如臂指使。
“矩州有消息过来没有?”闻敬把邸报随手扔在一旁, 问起其他事来。
一名幕僚忙答:“矩州军攻打江阳郡失败了, 两万多将士阵亡。”
“废物。”闻敬淡淡道:“早就跟周祈说过,她手底下?那?些将军连本兵法都读得磕磕巴巴,不堪大?用。她倒是念旧情。”
幕僚小心翼翼地说:“江阳郡一战, 女皇手下?的三?名将军阵亡了, 其中还有全为全将军。”
“全为都阵亡了?!”这?倒叫闻敬意外,“那?周祈手里可用之人就没几?个了。”
一位幕僚说:“王爷, 咱们何不趁此?机会收了女皇的地盘和军队。”
闻敬摇摇头?:“不着急。”
他动手,是趁人之危,若周祈求援,那?便叫顺理成章。
周祈据矩州,北边是益州,东边是早被大?宋收复的黔中,东南是大?宋的广州。
不知?周祈有没有发现,她这?些年与闻敬联手对齐国宁州鲸吞蚕食,从西平郡到兴古郡再?到梁水郡都被闻敬所?占,将她包围了起来。
周祈早就发现了,她不是傻子,舆图还是看得懂的。
“是我小瞧闻敬了。”周祈苦道:“被宋国皇帝厌恶到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他都能活下?来,从重重深宫里杀出一条血路,岂是善茬。”
周祈一开始找闻敬合作,是两个在建康无依无靠的人抱团取暖,后面回?到矩州,她就不应该再?与他有过多牵扯才是,包括骆乔。
他们都是宋国的,而她是齐国的。
分属不同国家就注定?他们是敌人,合作也该只是一时。
“可惜,我醒悟得太晚了。”周祈声音满满都是苦涩,全为战死是她没有想到的,更是她不愿面对的。
如果不是她冒进不听劝,非要派兵去?攻打江阳郡,全为就不会为了压制军中反对之声而亲自领兵。
所?有人都不赞同现在攻打江阳郡,只有全为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就只有全为领兵去?了。
“是我害死了全将军。”周祈捂住脸,无声流泪。
与全为一同起义的几?个将军对周祈颇多埋怨,可看她这?样后悔,他们满肚子的怨愤是发泄也不是、不发泄也不是,最终只能忿忿地踢倒案几?,走了。
“老方,现在怎么办?”
几?个将军出了城,随便找了一间空着的草屋,现在矩州这?样荒废的空屋简直不要太多。
他们把几?坛酒放在地上,席地而坐,拍开酒坛泥封,先倒了在地上,敬给全为,才喝起来。
他们心里都存着事,往常香醇的酒喝到嘴里都觉得没滋没味的,索性放下?了酒坛,商量起今后的出路。
“阿为没了,彪子和阿涛也没了,咱们还要听那?个狗屁都不懂的女人的吗?!我当初就说了,咱们兄弟自己干,阿为非要请个女人回?来,说什么举旗要名正言顺,我呸,要是请个皇子王爷还能说名正言顺,一个女人名个狗屁正、言个狗屁顺!现在好了,阿为被个女人害死了!”
“还有那?女人身边那?些狗腿子,一个个看咱们兄弟几?个不顺眼,天天找咱们的麻烦,老子早就想杀了他们了!”
“诶,你们说,那?群人里可是有好几?个美男子,会不会……”
“嘿嘿嘿嘿……”
一群人猥琐地笑起来了。
方波是唯一没有参与猥琐话?题的,他灌了一口酒,把酒坛往地上一磕,不耐烦地说:“少他娘的说这?些屁话?,咱们是来讨论出路的,不想谈就趁早散场。”
一群人除了全为,最服的就是方波,他出了声,其他人都收起了满脑袋猥琐,认真起来。
“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咱们也都清楚。”方波说:“都说说自己的想法的吧。”
“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打下?这?块地盘,我是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迎个女人当家作主的。”
“好了好了,同样的话?不要一直说一直说,当时咱们兄弟几?个谁同意啊,那?不是阿为说要名正言顺吗!现在是在讨论出路,不是让你发牢骚。”
“还有什么出路,你说说。咱们在江阳折损了三?万人马,咱们统共才多少人马啊。现在咱们打得赢谁,是打得赢朝廷,还是打得赢宋国那?个女魔头?。”
“你怎么又扯到宋国女魔头?去?了。”
“怎么就扯不到,黔中都已经被朝廷送给宋国了,女魔头?从黔中出兵,咱们全都得死翘翘。”
众人:“……”
草屋里,沉默了许久,沉默到连喝酒的声音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