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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东家匀几两银子救救急,实在是孩他娘病得厉害……”

老太太盘着三寸金莲,一杆水烟斗吧嗒吧嗒。本来不想借,这种钱借出去了就难收回来,但是庚家那边收的地租少,田水也肥,怕庄户弃了梅家不做,便叫老张去拿来几吊钱。

眯着眼睛,幽沉沉的:“你那媳妇一年到头都在病,实在不行就去城里请个好点的大夫,这样断断续续的,多少钱填进去都是无底洞。”

“是是是……诶,只怪月子里没坐好,落下的病根难治嗨。谢老太太大慈大悲。”庄户千恩万谢地离开。

一家子吃早饭,二老爷因为心情沉郁,不肯出来吃。红木圆桌旁依旧除了大少爷,其余的都是女人。但梅孝奕只是淡漠地遵循礼数,并不再与谁人亲近。

晚春嚼着一筷子酱烧肉,吃得喷香。老太太看着晚春有点浮肿的打着厚重白-粉的脸蛋,莫名又想起那天看到的庚家三只小狼崽。

长长闷一口白烟:“那酿酒的瘸腿关福短命福薄,闺女倒是有福气。一口气生下来三个,个个胖得像一团肉。”

晚春剔着骨头撇嘴:“老太太还就别说这桩事,外头都说关伯是咱家三姑姑害死的,背后都戳咱家脊梁骨呐。”

周氏就不爱听晚春的声音,拨着佛珠,冷冰冰截过话茬:“听说先前绣庄上的美娟也生了个带把的,上个月出月子,也搬去了城里。”

周氏很少开口说话,说话时声音便显得阴而哑沉,眼神也是空洞洞的,看得人没有活气。

晓得婆婆嫌自己不生养,晚春面色果然不济,讪讪然闭了嘴。

老太太阴着脸,“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外头人戳梅家脊梁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从前梅家富,戳在暗里头;如今梅家破落了,一个个就雪上加霜。那瘸腿关福就算是被害死的,去年打他、算计他的也是嫁出去的三闺女,要算账也要算在林家的头上,与她梅家有甚么相干。

问梅孝奕去南洋的信可有回还,其实还是希望老太爷下个月重阳能回来一次。

梅孝奕容色清冷无波,只淡淡应道“没有消息”。

老太太眼神凉了凉,又不甘心地继续问:“那孝廷呢,老二家的准备几时回?他在京城也不做事,吃的喝的从哪里来。”

个尖酸老太,连自个孙子都抠。

叶氏扯开嘴角笑笑:“说是在京城投了个甚么干股,吃利息的钱,怎样都能活下去,不用靠家里。真不愧是一个天井下长大的兄弟,大少爷这事儿做得地道。”

周氏捻着佛珠,半闭着眼睛。些许不快。

梅孝奕不说话。他与阿廷的情义,与这个阴霾的老宅并无关系……或是因着某种同病相怜的情愫,也或是因着梅孝廷那颗纯挚无杂的心,不融于世,却在他病瘫的少年时期带给他诸多回忆。

晚春又插嘴:“包养了个戏子,长得与庚家三奶奶可像。当红的角儿,听说还在她娘生前同一家戏园子里唱,哪里舍得回来。”一边说,一边捂嘴嗤嗤地笑。

“咳咳咳咳——”后院传来女人断断续续咳嗽的声音。

老太太叫晚春闭上嘴吃饭,又问叶氏:“现在怎样了,大夫怎么说?”

叶氏舀着汤勺,听说儿子在京城竟主动好了个女人,那眉间眼色对张锦熙的忧虑便已经很淡了:“还是不好,早上又打听孝廷回不回来,我骗她说快了快了,就又沉沉睡过去……人瘦成一把骨头,真怕是拖不了多长时日。张家老爷那边问起来,老太太怕是要先准备好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