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1 / 1)

与莱欧斯利的想法相左,神父没在阁楼这间卧室中久留,待他昏昏欲睡时,便起身轻声慢步地离开了这里。

脚步声消失的瞬间,躺卧在床的少年睁开了双眼。

床铺边缘铺洒了暖意融融的阳光,它们从三楼的木制窗户倾泻进来,细碎的尘埃在半空中悠然漂浮。

那是令吸血鬼恐惧的存在。

莱欧斯利缓慢地伸出胳膊移向金色光芒的边缘,越来越高的温度让人向往,可是指尖轻微触碰了阳光,不知名的火焰顿时烧焦了指腹软肉,熟肉的香气弥漫在房间中,莱欧斯利吃痛地收回手,平躺在床上,目不斜视地盯着指腹又逐渐愈合。

那伤口仿若从未存在过。

这便是吸血鬼的自愈能力。

太阳能轻而易举地抹杀他们的存在。

圣洁的阳光是属于人类的。

少年把被子下的脚从灿烂的琉璃光下挪开,让身体完全放置在阴暗处。

这样才能放心地喘口气。

“咕噜噜——”肚子发出了悲鸣。

莱欧斯利已经四五天没吃过东西了。

他忽然回忆起昨天夜里站在家门口的男人,他当时饥肠辘辘的,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撕下来,享受从颈动脉喷涌而出的新鲜火热的血液。

那必然会让他饱餐一顿。

不过,残存的意识压制了身体本能,莱欧斯利根本顾不上那个人类会不会杀他,又会不会因为恐惧吸血鬼而任他宰割,那一刻他只想祈求那个人拯救他残破的生活。

明明他们没有伤害过人类,却被命运玩弄,落败成这般境地。

莱欧斯利侧身转向墙面躺着,他蜷缩起来抱紧自己的双腿,低头靠在膝盖上,无声地流泪。

他在想,如果没有那个人类,他是不是会死在家里,又或者渴血的意念控制身体,冲进人类的地盘,最终又走向死亡?

不论他是谁,都应该感谢他的慈悲。

少年浅浅地呼吸着,饥饿折磨着他的五脏六腑,那股冲动似乎要越过底线,让他逐渐丧失对身体的把控。

而这时,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吸血鬼的眼睛刹那间猩红,莱欧斯利放缓了呼吸,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听见外面有个女人在说话:“莱欧,你醒了吗?”

无人回应。

“神父大人让我给你拿来一些食物,”修女又敲了两下门,“莱欧?”

少年在心里默念神父的名字,想起那张略微淡漠而柔和的面容,他阖眸装睡,将充满攻击和血腥的眼睛藏了起来。

修女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将餐盘规整地放在方桌上,还贴心地留下小纸条告知这个生病虚弱的小朋友记得吃饭。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在莱欧斯利以为她要离开时,一只手忽然摸上了他的额头,侧卧在床上的身体骤然绷紧,那一刻,少年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那可是个浑身上下充满血液香气的人类啊!

修女没注意到莱欧斯利的变化,只是担忧地蹙眉,细声喃喃:“还是有点热,稍后再来一趟,给你带点药吧。”

她向上拉了拉被子,微笑着说:“好好休息吧。”

随后离开了房间。

莱欧斯利立刻掀开被子,让湿汗淋漓的自己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

他忍得浑身是汗,牙齿磨得腮帮子疼,紧紧攥拳导致指尖刺破了掌心,憋气致使的窒息让他大口掠夺氧气,莱欧斯利转头望向方桌上仍然热气腾腾的饭菜,尽管它散发出香浓的味道,但这并不能让他食指大动。

“人类,好奇怪。”他抬手抚摸刚才修女触碰过的额头,那里的温度的确比一般时候要高出许多,但还不至于跟昨夜相提并论。

现在靠他自己,就能缓慢恢复。

莱欧斯利重新躺下,这次他转身面向房门,他有点希望再有个人类进来看望他。

这样,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

饭后,众人做完晚间祷告,小朋友们都围在那维莱特身边等待他讲睡前童话。

这是每周二的特例,他们会听最喜欢的神父大人为他们弹奏悠扬的乐曲和扣人心弦的故事。

每个人都翘首以待。

那维莱特从钢琴前坐下,视线扫过修女们,淡粉色的唇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继而纤长指尖轻柔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婉转的音符跌宕起伏,室内的烛火缓慢摇曳,似在点缀节奏。

那只吸血鬼没有袭击修女。

那维莱特对莱欧斯利的试探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

没见过血腥的血族幼崽留在身边驯服野性,投喂人类的食物,他也很好奇这种方式会让吸血鬼有什么变化。

会不会像狼一样,驯化成忠诚的狗呢?

四指在重音悄然落下,如坠落悬崖的石块砸在听众的心底,不过很快,轻快美妙的时光到来,结局完美的童话故事哄睡了一些小孩,修女们静悄悄地抱着他们回到卧房,准备安睡休息。

夜晚充满了宁静平和。

那维莱特提着灯,一节节走上楼,阁楼三层的卧室是他的。

让莱欧斯利住在那里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过现下,还是让他暂且待在这里为妙,否则失控的吸血鬼袭击了无辜的人类儿童,这是个不小的事端,众口铄金,很难压下去。

登上三楼,那维莱特站在门前吹灭了烛火。

同一时刻,房内的少年睁开了双眼。

推门带来的合页吱呀声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异常明显,男人缓步进入房间,视线时有时无地挂在眼皮颤抖的少年身上。

在装睡。

呼吸都不稳了。

很紧张吗?

那维莱特注意到桌上的饭菜半点没动,而药片没了三颗,水杯也挪了位置。

他放下灯,来到床边坐下,风尘仆仆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裹挟了青草湿漉的气息,还有些许其他人身上的味道。

手掌轻抚少年的脸颊,又游移到额头,温度已经彻底降下来了,比正常人类的温度低一些,是吸血鬼的安全温度。

抚摸并没让莱欧斯利“醒来”,男人继续揉弄他的脸蛋,甚至让拇指按压在薄唇上,在他准备撩起嘴唇,一探究竟的时刻,少年顿时睁开了双眼,右手也握上了那维莱特的手腕。

“神,神父大人?”莱欧斯利惊慌不已,“您怎么来了?”

那维莱特遗憾地收回了手,他坐在床边没动,淡笑道:“这是我的卧室。”

莱欧斯利坐起身,抱歉地望向他:“原来是我霸占了您的房间,对不起,神父大人,我可以去其他地方。”

他说着就要下床,可地上没有他的鞋,那维莱特也没着急拦他,就见少年踟蹰半晌,赤脚踩在地上,竟要直接走出房间。

那维莱特在他身后出声:“修女们需要看顾其他人,你有病在身,她们无暇照顾你,把你安排在我身边是我的意思,你不想在这里,难道是怕我照顾不好你吗?”

原本想用不成熟的苦肉计让那维莱特心疼他,谁知对方直接扣下来一顶“帽子”,这实在让他太难招架。

少年尴尬地转身,在门前踌躇不定。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维莱特交叠双腿,仰视他:“你着急离开的样子,我以为我做错了什么。”

莱欧斯利摇头。

那维莱特:“你害怕我吗?”

他继续摇头。

这样俊美的人怎么看都看不够,而且他还救了他,怎么会怕他呢?况且神父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也许他脖子里的血也很好……吃……不,不对,不能伤害那维莱特!

差点破功的吸血鬼忽然垂头,让过长的刘海遮挡眼瞳,可惜那维莱特已经发现了血红的踪迹,只不过看莱欧斯利竭力隐藏的拙劣方式,竟然意外的有趣。

“莱欧,回到床上来,你不觉得地板很凉吗?”

“哦,哦……”少年缓慢向前挪动,他得快点扼制吸血的渴望,只要稍后找时间出去猎只野兔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再对神父大人不轨了。

快点,再快点——

“修女今天给你带的饭,你怎么没吃?是不合胃口吗?”那维莱特好整以暇地问道。

莱欧斯利抿着嘴,重复摇头。

“生病了没有胃口也要稍微吃一点,不然身体恢复得很慢。”他观察着吸血鬼的一举一动,耐心地叮嘱他。

在他离那维莱特越来越近的时候,一只手猛地把莱欧斯利拉了过来,原本就紧张到说话都磕磕绊绊,这下可好,左脚绊右脚,莱欧斯利竟是直接摔在了男人身上。

骤然仰头直视温和的神父,清淡的香气扑面而来,莱欧斯利都忘记了眼珠的颜色有没有恢复。

他茫然地说:“神父大人,抱,抱歉,我没撞坏您吧?”

撞坏?那维莱特在心中觉得好笑,他自然而然地也笑出了声,不过他没忘记把莱欧斯利拉上床。

“躺好。”不容置喙的两个字让莱欧斯利直愣愣地注视为他擦净脚底,又盖上被子的男人。

他的举动和父母对他的好不同,那太不一样了,他时常觉得父母虽是尽心尽力地为他付出,可是那莫名其妙的隔阂,仿佛一条永远也越不过的鸿沟,这让莱欧斯利下意识觉得,亲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

视线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到它拿着的淡蓝色手绢,他蓦地耳尖红润起来。

“您不用这样,我自己就能做。”

那维莱特点头:“备用拖鞋在柜子里。”

他说着就去拿了一双出来,放在床脚。

他没有再陪着莱欧斯利,而是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来,拿出一本书和一个笔记,边读边写着什么。

莱欧斯利识相地没有打扰他,双腿紧贴神父大人为他盖上的被子,少年坐在床边,蜷着腿,眺望他的侧脸。

肚子的咕噜声时不时地传来,没办法,这一点他怎么也压制不下去。

那维莱特放下书,换了个厚重的本子,手中的笔一直没有停下来,他同时说道:“这里的饭菜似乎不合你的胃口,想吃点什么吗?这个时间有些店铺还没有打烊,你告诉我,我去给你买。”

灼热的目光楔在男人皙白修长的颈项上,他执着地仿佛能看清颈动脉中流淌着的鲜血,莱欧斯利下意识问道:“您对谁都这么好吗?”

笔尖停顿在纸张上形成一个浓重的墨点,那维莱特不久才回答他:“当然。”

他又说:“幼童很弱小,需要保护。”

他没说出口的,当然是企图驯服吸血鬼的暧昧话语。毕竟谁知道对一只凶残的野兽保有善意,会得到个什么令人惊奇的结果呢。

这值得期待。

不过莱欧斯利被“弱小”这个词点醒,他恍然大悟,低头盯着苍白的手心看,没看出什么,但让他十分气馁。

莱欧斯利:“神父大人,我想睡了,但我不知道您的习惯,请问需要我睡在地上吗?”

他一定不会这么选择,莱欧斯利很清楚。

如果可以,他忽然想让这位心地善良的神父把所有善意都倾注给他一个人。

那维莱特叹了口气,把笔记本上锁收进抽屉中,转身来到衣架前脱下长袍,换上利落的浅灰色睡衣。

男人的背上有伤疤,莱欧斯利看得很清楚。

不过他没问,因为他注意到神父大人如他所想的那样走近他,上了床,掀开被子,躺在了床的外侧。

同床共枕。

他躺得很板正,双手交叠在胸口,缓缓闭上双眼,呼吸均匀。

但莱欧斯利还保持着坐姿,傻愣愣地,后知后觉地发现,神父大人的侧腰正压着他的脚背。

好热。

他的体温太高了。

“不睡吗?”

这怎么睡得着?

莱欧斯利矢口否认自己的观点:“睡。”

他躺在最内侧,身边多了一个人的存在,让他的困意一扫而光。

耳边传来的是清浅的呼吸,短暂的吞咽,还有汩汩流动的血液。

活着的……人类。

“神父大人。”莱欧斯利屏住呼吸,忽然唤他。

“怎么了?”

“您能满足我一个请求吗?”

“你说。”

“您可以抱着我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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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压着被子环上少年的腰,热腾的温度一下子席卷了吸血鬼的全身。

初时,那维莱特只是保持手腕搭在对方腰侧的姿势,后来怀中的少年越来越靠近他,两人之间从一条小臂的距离逐渐缩小到没有缝隙,两具身体贴合得太紧了,比他矮了一头的少年竟然还靠在他的颈窝中深深地呼吸,温凉的气体喷洒在男人滚动的喉结上,痒意难消,可莱欧斯利仍然不满足地继续往他怀里扎。

颤动的眼皮掀开,那维莱特向上凝视天花板的一角,漆黑的房间中闯进一束银亮的月光,半晌,他不着痕迹地转动眼珠向下望去,除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什么也瞧不见。

这只吸血鬼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和人类幼童一样,因为失去父母而恐慌害怕?

可是据他所知,吸血鬼的亲属关系十分凉薄,他们根本不会顾及后代的生死,没有半分亲情,有些血族几乎在生下幼崽后就扔下离去,是生是死,全看天意。

这跟莱欧斯利和他描述的情况大相径庭。

也许他的家人是主和派隐居起来的血族?

下不了定论,那维莱特不想再深思这件事。

而在他的视野盲区,一头埋在他怀中的吸血鬼正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兴奋地探出不算锋利的獠牙,少年紧紧盯着那近在咫尺地修长颈项,怕惊醒神父大人,他都不敢用力吞咽生出的口水。

这味道比他尝过的野兔和死人血香多了,这味道好像不是来自鲜血,而是神父大人本身的气味,难道是他与生俱来的体香吗?

猩红的舌尖难耐地扫过干燥的下唇,湿润的双唇抿动着,莱欧斯利变本加厉地将双手穿过神父大人的腋下紧紧地搂抱他的身体。

呼吸愈加困难。

那维莱特叹息一声:“睡不着吗?”

还沉浸在弥漫香气的少年猛地一僵:“嗯……有些,害怕。”

“怕什么?”

莱欧斯利这次收了牙齿,眯着眼舒服地用头顶触碰神父大人的下颌,继而更加靠近那脖颈,他喃喃:“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不知道今后要怎么办。”

“你在担心我对你的许诺是假的吗?”

“嗯?”说谎的吸血鬼愣怔地直眨眼,他从来没怀疑过那维莱特的话,只是因为他也没过多思考过没有父母的庇佑,今后生活的走向。

因为只要有人,只要避开猎人,他就能活下去。

无所谓在哪。

那维莱特像哄那些孤儿一样地轻拍他的后背,说道:“不必担忧,石白教堂会养育你们到成年,即使你成年以后还想待在这里,也可以。”

他说完没再等待回复,诱人的喉间发出轻柔动听的童谣,曲调柔和了莱欧斯利心底对人类血肉的渴望,多日的疲惫惊吓与病痛让他很快沉浸在神父大人的声音里,头顶抵着男人的下巴也没那么用力了,略微硬的短发让那维莱特感到些微痒意,他继续拍着少年的后背,也慢慢进入梦乡。

原来血族幼崽与人类也没什么不同。

夜深人静时,过度饥饿的胃把莱欧斯利扰醒了,仿若猛兽的血红双瞳直视着面前的男人发愣。

这是哪里?

银白的长发,俊美的男人……

神父大人。

这是救了他一命的人类。

意识回笼,莱欧斯利枕在枕头上,发现他和神父大人的距离变远了,只是男人面朝着他,右手还贴在他的脸颊附近,拇指指腹在嘴唇前仅仅一指远。

不伤害他,稍微舔一点点,应该可以接受吧?

不是说好了要养他到成年吗?没有血液的供给,吸血鬼最终会饿到休眠,这种情况恐怕神父大人也不想看到吧?

少年紧张地吞咽口中过多的口水,他清醒了,脑子里都嗡嗡作响,眼珠在男人的睡颜和面前那根手指之间逡巡,最后他探出獠牙,试探性地虚咬着神父大人的拇指。

真的要做吗?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人类手无缚鸡之力,要是真的到那种地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或者,把神父大人藏起来,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像养肉猪一样养着他。

人类也会饲养食物,他这么做也不算过分。

他救了他一命,只要不杀死他,就当是还了他的恩情。

况且,所谓情义都是人类为了利益捏造出来的东西,如果不是神父大人,莱欧斯利也没有必要费心思这么做。

打定主意的少年双手真诚地握上男人的手腕,这还是他第一次品尝活人的血液,舌尖顶着牙齿探出,它小心翼翼地触碰指腹的软肉,仅是一碰就立刻收回,莱欧斯利抬眸观察在黑夜中安睡的神父大人,见他没有醒来的痕迹,便更加肆无忌惮地舔舐那根手指。

指节处有薄薄的茧子,不过指腹肉倒是柔软的,少年的脸颊不断磨蹭男人的掌心,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神父大人抚摸他时的温柔,他太喜欢那种感觉了,于是莱欧斯利更加控制不住胸口溢出的悸动,侧头刺破了指腹。

如幻想中的一样,血滴沾染晕开舌面的顷刻,就有一股克制不住的冲动占据了所有理智,原本握着男人手腕的手死死地掐着它,生怕他的猎物逃跑,莱欧斯利继续向更深处刺入,那血流越来越大,舌头都接不住溢出来的鲜血,当第一股液体滑入喉咙,吸血鬼低喘一声,失神地含住神父大人的手指不松嘴。

“呃……”疼痛致使的闷哼声砸进耳廓,那双猩红的眼珠猛地瞪向即将醒来的男人,胸口中的心脏砰砰直跳,进食的冲动霸占了吸血鬼所有的意识,他本能地更用力咬下手指,唾液环顾着它,丝丝缕缕的透明液体竟是进入了伤口之内。

毒液。

能够麻痹猎物。

他眼睁睁地盯着神父大人再度陷入沉睡,他的额头失重地歪向一侧,脸颊微红,连侧卧的身体仿佛都软了几个度,莱欧斯利意识到了什么,用那沾了血的红唇唤他:“神父大人?”

回应他的只是更微弱均匀的呼吸。

“神父大人……”莱欧斯利撑起上半身凑近他的脸颊,充满血腥的呼吸喷薄在那张俊脸上,吸血鬼眯起双眼,唇齿间细细品味血液与男人的名字,“那维,莱特,那维莱特……”

这下,他又多了一个可以留在这个人身边的方式。

他低沉地笑出声,愉悦感充沛四肢百骸,他恨不得拉起这个人到处炫耀,只不过神父大人必须在此刻沉睡,所以莱欧斯利掰开男人的头,俯身更加靠近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颈项,

薄唇轻触,残留在唇上的血液都粘在了光滑皙白的皮肤上,吸血鬼的夜视力与猛兽无二,他将神父大人的乖顺看在眼里,棱角分明的獠牙像玩弄猎物那样在脖子的软肉上磨蹭,舌尖每触碰颈动脉外的肌肤,他都狠狠地吞咽唾液,想把他整个都吃掉,吸干他的血液。

那维莱特放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地握成拳。

吸血鬼没再留恋这一处圣地,以他现在的状况,还不能忘乎所以地享受神父大人的脖颈,他得等待时机,等一个他自愿献出身体的时刻。

重新回归那只右手,莱欧斯利与他十指相扣,他陶醉地含吻不断溢出香浓血液的拇指,尽管血液没有像最开始那样喷涌出更多,但对于果腹来说已经足够了。

况且,莱欧斯利每一晚都能像现在这样填饱肚子。

神父大人果然是偏向他的。

竟敢把他这种危险的家伙放在身边。

“神父大人,我真喜欢你。”

··

黎明时分,生物钟叫醒了那维莱特。

昨夜睡得很沉,不同于平常的浅眠,他知道这都要归功于身旁这个抱着他手臂不撒手的某只吸血鬼。

抬不起右手,但食指拇指相互碾磨,他发觉软肉上的血洞已经愈合了。

一点破损的痕迹都没有。

他隐约记得莱欧斯利将什么液体塞进他嘴里,强迫他喝下后,身边才没了动静。

左臂抬起,他抚摸颈侧的位置,目光扫视少年睡着时微微颤抖的纤长睫毛。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体质,可能真会如莱欧斯利所愿,半点踪迹也察觉不到。

他动动胳膊,把发麻的手臂从少年怀里抽出来。

“唔……神父,大人……”

那维莱特坐起身,莱欧斯利也跟着起来了。

少年拽住他的睡衣下摆,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您要走了吗?”

“时间到了,我得准备祷告。”

“那您还会回来吗?”

那维莱特骤然间萌生了笑意,他脱下睡衣,露出精壮的身躯,每一个动作都呈露出线条优越的肌肉,他整理着常服上的每一丝褶皱,却突然被身后的少年袭击了脖子。

濡湿软糯的触感稍纵即逝,那维莱特震惊地捂着脖子回头直视抱着他腰不放手的少年,他加重了语气中的严厉,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莱欧斯利心虚地回答:“给您一个离别吻。”

男人一字一顿:“离,别,吻?”

当然这是假的,莱欧斯利方才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欣赏神父大人完美的身材,可是从窄腰到肩胛骨,最后视线落在了颈侧上那一点红色,他忽然想起来昨天不小心把血液粘在了那维莱特的颈侧上。

万一被发现,死活也说不清了。

“您讨厌我这样做吗?”少年虚弱地松开手臂,倒退几步跌坐在床边,失落地垂头。

那维莱特无声地哂笑。

小骗子。

他没再理会装模作样的吸血鬼,而是穿上常服,换好鞋,这期间,余光始终没有脱离莱欧斯利,他注意到吸血鬼好像在憋着什么。

不耐烦了吗?

似乎不是。

手握门把手,在开门前,那维莱特猝然回首大步流星地来到少年身边,相对于吸血鬼无比炽热的手抬起他的下颌,在莱欧斯利茫然无措的表情下,神父大人轻柔地亲吻他的脸颊。

耳边传来充满磁性的声音:“莱欧,别再亲错地方,这才是正确的离,别,吻。”

他没得到回音,垂眸一瞧,这小鬼的脸居然红透了,就连耳垂和脖颈也染上了粉红。

他故意又问:“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嗯,很好。”

于是,神父大人离开了卧室,徒留吸血鬼幼崽坐在床边发呆。

离开卧房,那维莱特来到教堂前厅时看到有人坐在第一排的长椅上。

是个女人。

“发生什么事了?”那维莱特在她身边站定,却没有转头望她。

女人带着兜帽,面颊完全隐藏在阴影中,她小声说:“你带回来的吸血鬼有问题,前天夜里雨一停,没过多久就有人一把火烧了那栋房子。”

“人类做的?”

女人把一颗木弹从掌心里摊开,详细地点明:“是猎人。”

那维莱特点头:“猎人要杀一只吸血鬼,很奇怪吗?”

“不奇怪,但毁尸灭迹,你觉得你会做吗?”

“……”他陷入了深思。

女人站起身,兜帽下露出了一绺紫发,她在离开前,拍拍那维莱特的肩膀,沉声说:“暂时别暴露那只吸血鬼,把他关起来,等我查到结果再动手。”

“猎人协会到底想做什么?”

“自诩为了人类未来,”女人走向大门,离他越来越远,“别管他们了,里面烂透了,挣扎在泥巴里还妄想不染尘灰?”

“一切,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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