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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宴笙唔了声,没有正面回答。

霍双从钟宴笙往萧弄靠的动作里,看出了几分他对萧弄的依赖,露出不讚同的神色:“定王性情多变,还大您那么多岁……”

钟宴笙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扯到他跟萧弄身上了,但他知道外人对萧弄的误会很深,认真地为萧弄辩解:“他虽然年纪有点大,但他人很好的。”

霍双和卫绫:“……”

什么叫,虽然年纪有点大,但人很好的?

话音落下,身边的萧弄好像也静止了。

强行拉着他的手炫耀的手垂了下去,脑袋也耷拉下来,神情不明。

钟宴笙忙乱中也来不及去看萧弄是怎么了,不想话题往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向偏,考虑了会儿道:“前日一起进山的人里,有个叫楼清棠的人,是个大夫,卫绫,你派人去帮我把他找来吧。”

要毫无痕迹地处理水云寨,恐怕需要萧弄的协助。

如果能成功瞒过老皇帝的眼睛,他们也能将计就计,让霍双假装不知暴露,继续在老皇帝眼皮子底下探听消息。

可是萧弄的脑子又不清醒了,也不知道下次醒来是什么时候。

现在山林里有好几拨势力,老皇帝的人不知何时会探过来,在他们找来之前,得妥善安置好水云寨里的普通百姓。

时间不算宽松,得赶紧找楼清棠过来看看,把萧弄脑子上的包消下去。

还有他后颈上的胎记,卫绫说是太子告诉他的,可他那时候都还没出生,太子是怎么知道他后颈上会有花瓣胎记的?

如果这个胎记不是天生的,那必然还有什么隐秘,是连卫绫也不知道的。

说不定能让楼清棠也看看,有没有什么妨害。

钟宴笙沉静发令的样子与太子很像,卫绫恍惚了一下,毫无异议,低头应是,立刻出了堂屋,派人去山里抓楼清棠。

霍双又看了眼萧弄,拱手道:“皇上派在殿下身边的侍卫一共二十人,其中有十名是属下的人,万洲与剩下的人并不怎么听从属下的调令,属下离开了许久,万洲生性多疑,恐怕会向皇上禀报。”

钟宴笙犹豫了下,小声道:“他以后不会再多疑了。”

霍双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钟宴笙的意思,望着他的眼底又多了几分敬畏:“属下明白了,不过属下也该回去了……殿下珍重。”

钟宴笙点点头。

俩人都出去了,钟宴笙无端松了口气,感觉脑子里还有些昏昏蒙蒙、浑浑噩噩的。

他还没有从沉重的往事里抽出神来,就先被迫沉静下来,得处理好多事。

钟宴笙心里沉沉的,脑子里冒出了许多往事。

他小时候身子那么差,几乎成了个药罐子,可能就是因为他是受惊早产的,叫淮安侯和侯夫人操心了不少。

难怪侯夫人经常去拜佛,郁郁了多年,直到他能起身喊了娘亲,眉尖的愁意才开始散开。

一个刚诞下孩子的母亲,却选择了将自己的亲生孩子交出去……她对钟思渡一定充满了愧疚,煎熬了许多年,可是她对钟宴笙从未有过怨怼,总是那么温柔疼惜。

还有淮安侯矛盾的态度,给他请了最好的老师,却不想让他科举入仕,对他严厉又宽容。

那总是教导他要当一个君子的周先生知道他是谁吗?周先生可是教过……他的。

或许是见过当年京城被血洗的场面,他们不忍让他知道真相,想让他平平安安渡过这一生吧。

钟宴笙从前的许多疑惑因为明了了身世之后,一一得到了解答。

钟思渡回来后,淮安侯和侯夫人不是不想让他留在侯府,他们能做到忍受背后指指戳戳,与太子割席,背地里却用亲子换他的举动,又怎么会在意京城那些贵族讨论的风言风语呢?

他们是留不住他了,但凡被皇帝发现,他们可能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淮安侯让他待在萧弄身边,是因为当年他父亲与萧家交好吗?毕竟萧弄要护着他的话,老皇帝不可能明抢。

但淮安侯恐怕也没料到,老皇帝会用“十一皇子”这个名头,名正言顺地把钟宴笙抓进了宫里,连萧弄都无法反驳这个理由。

心里酸酸胀胀的,钟宴笙的眼眶又有些热了,望向无声沉默的灵牌,抽了抽手,小声道:“你放开我一下,我想去上香。”

萧弄沉默了好一会儿,神情阴郁,钟宴笙还以为他会不讲理,但萧弄看了看他的表情后,居然很讲理地松开了手。

钟宴笙取了线香,走到蒲团前跪下,仰头凝视那些灵牌。

正中间的两个灵牌,是他的父亲母亲。

他们随着卫绫躲在这里,连名姓也不能有。

钟宴笙闭上眼睛,默默想,他一定、一定要让他们的名字堂堂正正重见天日。

龙椅上的那个老东西,害了太多太多人了,他的父母,皇后祖母,整个东宫,还有祖母的整个亲族,或许还有先皇与康文太子。

还有萧家。

逼宫事变之后两年,萧家就因蛮人突袭,死得只剩下萧弄和萧闻澜两个幼孩。

钟宴笙现在完全确信,这件事背后必然是那个老东西。

他作下那么多孽……该死。

钟宴笙咬着牙,被满腔悲意与痛恨交织撞得脑子发疼,身上也忽冷忽热的,直到感觉到身边窸窸窣窣一阵声音,才怔然转过头,发现萧弄居然也跟着跪在了旁边的蒲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