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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很不会说谎。

钟思渡的心情更复杂了——他当初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钟宴笙心机深的?

分明就是个被人卖了还会笨笨呼呼帮人数钱的。

他很想跟钟宴笙直言自己都知道了,可是看他那副样子,又奇异地心软了。

钟宴笙肯定不是自愿的。

否则怎么会有捆绑的痕迹,又躲躲闪闪这么久,不想被萧弄发现。

想到这里,钟思渡乱成一麻的心好受了些。

就算是定王又如何……钟宴笙不愿意。

纱幔里突然传来阵轻微的异响,像是有什么在往下坠。

钟思渡回过神,警惕地转头扫了扫:“什么声音?”

钟宴笙是真的在冒汗了,推了推钟思渡,手上没什么力气:“我身上不舒服,想沐浴,你去让云成准备浴桶吧。”

钟思渡本来是不想走的,视线无意间扫过钟宴笙,才发现他中衣领子松松的,露出了截精巧的锁骨,乌黑的发梢微微湿润,粘在那里,一片晃眼的雪腻。

他的视线僵了一下,立刻起身:“嗯。”

钟思渡一走,钟宴笙连忙爬起来,把露了半个头的信封又往里使劲塞了塞,确保不会再掉下来了,擦了把汗。

改天得换个地方藏了。

醒来之后,钟宴笙老实待在春芜院修养了几日。

外头有许多人送了补药来,掰着指头一数,都是游猎那日认识的,还有萧闻澜、裴泓……以及萧弄。

定王府的补药有足足十大箱子,每一个都塞得很沉,下人吭哧吭哧地扛进库里,那架势,乍一看跟来下聘礼似的。

送进院子的时候,淮安侯正巧休沐过来看钟宴笙,父子俩坐在院子里,见着这一幕,淮安侯的脸色沉了下来。

钟宴笙坐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心虚得要死。

他实在摸不透定王殿下那波谲云诡的心思,这会儿到底在想什么。

但诡异的是,淮安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抿了口钟宴笙特地推过来的菊花茶,语气很轻描淡写:“迢儿交了不少朋友。”

钟宴笙头皮发麻:“是、是啊。”

淮安侯瞅着一担担送进来的补药:“迢儿在家休息了几日,可知如今外头的风声?”

钟宴笙有派云成出去打听消息,对外头并不是一无所知。

比如前几日,他们几十个世家子弟被暴雨困在雁南山,是定王殿下的亲卫军四处搜寻,一个个拎出来的。

搞得京城的大伙儿对定王殿下的心情更复杂了,畏惧厌恶又感激的。

从雁南山回来后,景王殿下又被陛下罚禁足了,并且推定了婚期,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俩月就行大婚。

关于钟宴笙跟萧弄的流言倒是没传出来,也不知道是没流出去,还是被人按住了。

至于萧弄……

云成没打听到。

钟宴笙惴惴地想,萧弄可能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否则大概会出现在他面前。

钟宴笙悄悄看淮安侯,想问又不敢问。

淮安侯又喝了口菊花茶,心平气和地主动开口,直呼大名:“萧弄在面壁思过。”

钟宴笙倏地扭头看他,眼睛都睁大了:“面壁思过?”

谁还敢让定王殿下面壁思过?

仿佛听出了钟宴笙的心声,淮安侯瞥他一眼,紧接着回答:“陛下。”

那日萧弄如约把钟宴笙送到了淮安侯府外,田喜公公也跟了过来,笑眯眯地道陛下有令,请萧弄随他入宫一趟,大理寺的文书已经递到御前了。

此前看陛下的态度,淮安侯已经有了几分揣测。

果然,萧弄入宫与陛下见过一面,随即陛下金口玉言,罚萧弄在府里禁闭思过几日,再向沛国公府表一下心意,昨日定王府送了个千年人参过去,给孟棋平调理调理——还没今日送到淮安侯府的十分之一贵重。

陛下如此明晃晃的偏袒,搞得不仅德王、安王等人有了意见,连朝臣都骚动了。

去岁几位亲王应诏入京,萧弄就时常回京,如今更是常驻在京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定王殿下的心思不简单。

他行军多年,手下的大军足以撕裂京城。

陛下是老糊涂还是病糊涂了?不趁机敲打削他的兵权,还如此袒护。

淮安侯一杯接一杯的,快把一壶菊花茶喝完了,犹觉得心火难浇,干脆揉了把钟宴笙柔软的头髮,沉吟片刻:“难得休沐,陪爹去垂钓如何?”

钟宴笙眨眨眼:“就我们吗?不叫上哥哥?”

淮安侯摇头:“爹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说。”

淮安侯为官清正,唯一的爱好便是垂钓,在姑苏时公务没这么繁忙,有空便去河边垂钓,钓回来的鱼煮汤格外浓白鲜美。

收拾了鱼竿饵食一应物件,钟宴笙便跟着淮安侯,坐上马车去了他从前在京城时常去的垂钓地点。

淮安侯难得脱下了官服,换上身青色常服,瞧着没往日那般严肃板正了,眉目也显得年轻许多,只是坐在马车上的腰板依旧笔直笔直的,掀开车帘往外瞅了眼,道:“这么多年了,京城依旧是老样子,从未变过。”

钟宴笙敏锐地感觉到,从雁南山回来后,淮安侯和侯夫人的心事似乎都很重。

是他也无法帮他们调解的沉重心事……甚至他们的心事,似乎就是与他有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