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失望?”
“有一点,看起来跟你的人一样冷淡。”
“噢!多承诮赞。”
“不过你的领带很好看,花色满新鲜的。”
“两百元有找,一元。”
“真的吗?”她的每一根神经都活动起来,跪坐在床上,拿着他的领带又看又摸。“你运气不错,捡了便宜?。”
“还好啦!其实两百块一条和两千块一条的领带,普通人根本分不出来。我见它很配我几件衣服,就买了。”
“你要上班啦!”
“嗯,我晚上回高雄,下星期二再上来。”
“你不在,我可以住这里吧?”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不放心。”
他笑着吻吻她的鬒发,出门去了。
她诡异的笑出声,跳下地,尽情参观这间公寓,哇塞,还真够单调,再住下去灵性都快被磨光了。
在小抽屉里,她找到她想要的东西,这才拉开衣橱,任意挑选几套衣服,在身上比着,等换好衣服,她便上街找锁店,将青戈大门的钥匙配了一副放在身上。
下午她到公司去,杜渔正帮着送货回来,一见她眼睛魅起“歌舲,你穿这身杏黄色的衣服真好看,今年的新装吗?”他和唐瓦夫妇一样,人前叫她小姐,私下呼她小名。
“真的好看?这是爷爷从国外带回来的,我嫌它们太成熟了一点,所以就搁到一边去。
你觉得还不错吗?”
“不信你去问江先生。”
“他今天又吃饭盒?”
杜渔呵呵笑。“答对了!”
拌舲走进公司,看一切都井然有序很正常,疑问了半天总算放下心来。昨夜她悲怒之下,恨不得将公司毁了,起先她还清醒,昏睡后的情形她即完全不知了。
“青戈,你怎么那么爱吃饭盒?”她俏立在他眼前。
“好吃,方便。”他仔细盯视她一会儿,眼里有徘徊不去的激赏。“你今天不大一样哦,可爱尚不足以形容。”
“是不是比较成熟?”
“成熟?哈哈!你那一脸小孩子表情”
“喂,客气一点哪!”
“是,是,我老实说好了,”午休时间他人也风趣些。“平日你看起来像小女生,今天则有年轻女孩的风韵了。”
“这样吗?我偶尔也打扮得成熟世故哩,只是你忙得没时间注意罢了。”她偷眼瞧去,只见他满脸不以为然,便目不转晴地瞧着他。“我自知这一张脸孔不够艳丽,更需要衣装了”俯身在他耳根吹气“我穿露背装你见过吗?我穿迷你裙你见过吗?还有哧,你想看不想看?老公。”
他像突然忆起她的身材是极其娇艳的,脸现尴尬之色。“这里是公司,歌舲。”
她狡猾的据嘴一笑。“我知道啊,谁教你今早对我那么一板一眼,像我妈。”
“那不是你要的吗?”
“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吧,不要每次都怪我。”
他在她臀部拍一记。“回去做你的事,下星期我回来就要下半年全部的图样,你若交不出来,我会押着你熬夜赶工,听明白吗?”
“知道啦!”又不甘心的嘟起嘴。“我一定不会长寿。”意指他虐待她。他又重重拍她一记,再偷吻她一下,这时上班时间到了,他使丢下地她去工作。
“唉,他怎么那么爱工作,我真希望他能带我出去玩,就像在美国时,背起睡袋,骑着机车自助旅行。”歌舲心里如此期望,一方面又明白短期内不可能实现。
“可怜的青戈,他太辛苦了!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温大小姐说要给人惊喜,就绝不是普通的小堡程。
青戈南下这期间,她动用许多人,将公寓作一番彻底的改变。
因为房子是租来的,所以利用机能性的装潢,将来要搬走时,可以连新家具一起搬,唯有墙上粉刷、壁纸只好便宜房东了。
“这才像一个家嘛!”
她性喜多变,每一回装修房子就变换一种风格,这回她相中朴素的欧洲乡村风味,使用许多原木器材和花布。
上学时,她叫杜渔过来监工,一下课自个儿就往这儿跑。
“杜叔叔,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当然,这么好的家谁能够不喜欢?”
拌舲满足了,开怀的笑了。
知道青戈要回来那天,唐瓦过来帮她煮了一某好菜,临走时还说:“乖乖,你愈来愈像好太太了,青戈真有福!”
“谢谢你,唐伯伯。”
“你今晚是不回去了?”他嘻笑。
“那当然啰,你没看我多加了一张床。”
唐瓦一怔,摸摸鼻子。“我收回刚才的话。”走了。
拌舲没听见他最后的嘀咕,忙着装扮自己呢!
***
江青戈跑着楼梯上楼,一边扯下领带,圈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昨晚歌舲给他电话,嘱咐他回来晚餐,她将给他“驾喜。”
哪一种惊喜?他一颗心兴奋得怦怦跳。
门打开,迎上一室黑暗。他微怔。
“别开灯。”
她持着烛台出现,映出一身的娇红。
“跟我来。”
她牵了他的手缓行,他微看出这家似乎不一样了,也没怎么注意,目光全集中在他身旁的人儿,香得诱人。
就着烛光晚餐,他贪看娇颜,不免食不知味,内心却有无比幸福。
“把你喂饱了,你会更喜欢我给你的警喜。”
“希望这一吹不是假的。”
“我全准备妥了,哪还有假!”
“歌舲,我可以信任你吗?”
“自然,我是你的妻子,难道你忘了?”
“我没有忘,我怕你又缩回你的保护壳去。”
“你不喜欢唐伯他们?”
“我不喜欢他们过分护着你,使我没办法接近你。”
“他们也很照顾你啊!”“却更爱护你,而忘了我们已结婚,我才是一家之主。”
“哦,所以你一直没肯去那边。”
他没有回答,反问:“说到钟雅贵,你的寻亲游戏还没结束吗?”
“不是游戏,青戈,是真的。”
“什么真的?”
“我相信他的爸爸真是我母亲的前夫。”
“那又如何?”
“表示我们有可能是一母所生啊!”她开玩笑的说。
“别荒唐了!”
“而且我也很喜欢那栋房子。”
他嘴角一扯,含糊的说:“花了好一笔钱装潢,自然舒适无比。”
她一声轻叹:“喔,青戈,你别扫兴嘛!”
他咯咯一笑。“说说你要给我的惊喜。”
“请你闭上眼睛。”
“为什么?”
“闭上麻,我喊‘睁开’你才可以看。”
他将信将疑,真的合上眼。
拌舲赤足跑去揿亮全屋子的电灯开关,明晃晃的如同白昼。
“好了,青戈,睁开眼。”
在青戈的想像中,歌舲投身入怀,使他不禁微笑。但睁眼所见,是歌舲伫立于一堆他没见过的家具中,墙壁、窗帘全换了样,他顿时惊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霍然起身,发现吃饭的桌子也不是原先那一张。“这些东西打哪儿来的?”
“我叫人送来的,花了我不少工夫挑选呢!”她倩笑如花。“你不觉得这才像有家的味道吗?”
“我的天!你这次花了多少钱?”
“因为房子不是自己的,又这么小,想多花点也没处使,才五十万元而已。”她伸出五根手指头,天使脸蛋上满是示好的笑容。
“‘才’五十万元‘而已’!”他用嘶哑的声音喊出来。“我的温大小姐,你也未免太过分看贱金钱,一个临时住所你就花了五十万,你可知道,租期只到下个月,你这五十万跟投入水中有什么两样?”
“我不知道啊!”她收起笑脸。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我想让你开心、让你惊喜,怎能事先说破?”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他心中疑云大起,追问:“你口中的驾喜就是指装潢房子的事?”
她连忙点头。“我想要你住得舒服些嘛!”
他走进睡房,两张床横在眼前。“这又是干什么?”
“我是想”
“你直说!”
“雅贵哥有时挺啰唆的,我可以避到这里来。就当成我们露营,一人一个睡袋。”她一口气讲完,眨眨眼。“你不会介意吧?”
他即使心感悲哀,也不让人看出来。
当丈夫的功用就只如此?一架提款机?一个避难所?而她显然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也不去寻求问题症结所在,一味只管自己高兴,青戈在此瞬间迷惑了:我到底喜欢她哪一点?当初我是鬼迷了心窍!
“你不要生我的气,青戈,”她蹲在他椅前“我有一点不对,我们说好了五万元以上的金额必须经过你的同意,我擅自作主真的只想博你一笑,没想到你不喜欢。拜托,不要为了钱生我的气。”
他不要看她,他突然想把她推得愈远愈好。
“你回去,我想静一静。”
“我留下来陪你。”
“我不要你陪,你回去!”
她毫不犹豫地摆出一副难过的面孔,然而他根本没看她,脸上表情之复杂,教她看不懂更猜不透。
她走了一半又回来。“你不送我?我不知道路。”他却看得她心里发毛。“好嘛,叫杜叔叔来接我总行吧!”
他似弹簧反弹一样跳起来吼她:“你不能有一次用自己的双脚走回去吗?”
“你你干嘛凶我?”她骇得差点结巴。
“我受够你了!你任性、幼稚、无知、自以为是、不解世事、不思长大,从小傍人伺候到现在,我看你连走路都快忘了怎么走,没有一点金钱观念,你这样的人,上上下下,左看右看,一点用处也没有!”
她吃摇地看到他露出恼怒和厌恶的神色,全然不懂他突然发的什么疯。
“以前我觉得你很可爱,彼此又互相喜欢,所以很高兴和你结婚,可是现在我后悔了,做女朋友你尚能胜任,做太太你则一无是处!”
她心魂欲丧。“你讨厌我了?”
“对!结婚七个月,两百一十天,你整整失职五千零四十个小时,我厌倦了一而再的诱导你,我讨厌再扮演监护人的角色。”他指着门口“现在,我要你作好选择,留下来当我的妻子,或者回去作大小姐。”
“你疯啦!”
“我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你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还说清醒?”
“你到底要选哪一个?做妻子,或是当大小姐?”
“我不选择!”她的脾气也不小。“我没必要忍受你的指摘,爷爷劝我做一个好妻子,结果呢,只换来你的白眼,不谅解吗?”
“你算什么妻子!”他将她拉向门口。“出去!出去!短时间别再教我见到你,免得我吃不下也睡不着。”
“你好,江青戈,你不要后悔!”
“我不会。生命中少了你只有让我松口气。”
“你就这样讨厌我?”歌舲伤心极了。“你这个大骗子,以前还说喜欢我,我真傻,一直相信你,你可恶”她扬手给他一巴掌,青戈机警的闪过,她不甘心就这样算了,扑过去往他身上一阵乱锤,啪的一声脆响,歌舲的左颊现上通红的五指印。
这一巴掌震乱了她,却令他清醒过来。
青戈瞪着自己的手,歉然地望向她,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你打我?”她一时不敢相信,仿佛要证明她的错误,热辣辣的痛楚感觉直钻入心。
“你打我!”她哭喊出来。“爸爸妈妈都没有碰过我,你凭什么行我?你凭什么!男人打老婆是最下流!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歌舲!”
他满脸懊悔的表情没能留住她狂奔出去的脚步。
“天!我干了什么?”
她是那么骄傲,那么小姐气,却肯为了讨他欢心而忙碌数日,肯在他跟前低声认错,他为什么不能珍惜短暂的快乐,反而同她闹翻天?当时他是给猪油蒙了心?
青戈怕她出事,忙跟了下去,保持一段距离守护她,直到看她上了计程车。
其实他想告诉她,他不完全为了她乱花钱而生气,最主要的,是他抱持莫大希望而来,却又落了空。
她不愿明白,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