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时在想什么?李淮安好想问。
少了美丽精致的衣裳,没有妆点容颜的脂粉,她这副模样恐怕和一般姑娘没两样,这样的她好看吗?她带著惶恐,照著铜镜时总是无声问自己。
这个夜里,她和衣躺好,房里的烛火还没吹熄,伏钢沐浴完出来,坐在躺椅上粗鲁擦著他的长发。他今天从穆府回来,明显地不太高兴,她猜测是因为皇城的乱象让他心烦。关于这一点,她无法安慰他,这种乱政源自于人心贪婪,历代以来都是如此。
「你怎么看待和亲这回事?」
安静的房里突地传来伏钢的问句,李淮安眨眨原本就还没闭上的眸子,侧著枕在枕上的螓首看向伏钢,伏钢的脑袋却埋在拭发的布巾底下,所以她瞧不见他问话时的表情。
「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到就问了呀!不行吗?!」他口气粗鲁,那是他尴尬时的惯用口吻,没有任何恶意。
「当然行。」只是伏钢会特别问,代表著这件事他很介意。「你又怎么看待和亲这种事呢?」
「是我先问你的!」
好好,她先回答总行了吧。「和亲是权宜之计,牺牲一个人,换来两国和平安宁,怎么算都划得来。」
「你怎么跟穆无疾说一样的话?!」伏钢有点恼火。
「穆宰相会这么说也是理所当然。他得以百姓福祉为优先考量,无论是送一个公主到他国和亲,或是接受邻国公主的和亲,他知道这是双赢的好选择。」反正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
「如果要送出去的人是你呢?!」伏钢扯掉头上拭发的布巾,露出一对带怒的眼。
「如果是我?快轮到我了吗?」她前头有十七个皇姊,除了早么的十五皇姊,其余十六个里有九个都是送往他国和亲。
「我只是说如果……」
「你真是问倒了我。我没有想过这种事……或许我得开始想想了。」她故意吓他,想看看他做何反应。「之前五皇姊送去和亲,前几个月两国确实是相安无事,后来五皇姊得罪了君王,被人赐死鸩杀,十皇姊则是没到两年教人送了回来,最终下嫁官职低微的小官,几个和亲的皇姊似乎都过得不好……和亲除了『嫁人』之外,还有许多得小心谨慎的地方,毕竟弄个不好,自己丧命也罢,让邻国以此为藉口而发兵,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至于你问我对和亲做何想法……我能有想法吗?我有权吗?你记得我十二皇姊哭著说她不要送去和亲,她不要为了百姓牺牲自己时,你说了什么吗?」
「呃……」他记得他说了什么,只是他没想到李淮安有听见。
「你说,凭什么我们这群公主享尽了荣华富贵,吃穿全由百姓血汗钱来供养,却妄想著要自己幸福,弃百姓于不顾。」她淡淡说著,嗓音没有太多起伏,非常平静。「老实说,我同意你的说法。十四皇姊逃亲的教训我还记得好深刻——她逃跑了,却有邻近边境数个村子的百姓因而遭到迁怒,成为邻国泄忿下的牺牲者。她想要幸福,却牺牲了更多的幸福……我知道百姓是怎么看待这回事的,他们都在说……贪生怕死又自私自利的皇亲国戚。所以,如果真的轮到我,我不会逃,我会尽可能讨好那位君王,消灭他所有想发兵的藉口……我的回答,你满意吗?」
伏钢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