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的时候,纪优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纪优立马炸了,同一刻心脏绞痛起来,“不是...这不怪你,是我自作自受。”
“我自作自受,真的...”重复着他根本不可能听到的话,纪优在他身侧打转。
直到察觉自己的声音率先带上了哭腔,纪优才戛然而止,拿手腕擦掉满脸的泪,乖乖抱着膝盖呆在文雪身边,好像这种阴阳两端的陪伴能分担一些痛苦似的。
其实绝没有分担,两个人的痛苦叠加起来,简直快要压垮了空气。
文雪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抖的不成样子。
枯坐了半个时辰,文雪终于伸手,纪优以为他要缓过来了,文雪却重新拿回那叠《千里搭长棚》,如数珍宝的用指腹摩挲着尖尖的页边。
他翻回第一页,重新看起来。
“不要!”纪优失声喊出来。
文雪认真的在看,好像个品酒人,对琼液有虔诚的爱护。
一个下午的时光匆匆过去,文雪一动不动,只重复翻书这一个动作,看完了第一遍,回头看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篇幅并不长的一部作品,被他来回翻阅了数十次,看的那样认真仔细,似乎不是在看文章,而是在温习他缺席的这五年。
看最后一遍的时候,文雪无声默念,像在把纪优写出来的所有情绪都放唇齿间品味。
把他的快乐,取出来装裱。他的悲伤,拿过来缝补。
办公室里寂静没有一丝声响,只有纸张翻阅的时候,那样浅浅的唰声。
但在看不见的空间里,纪优哭哑了嗓子,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止他停下来不要看,满心绝望的道歉,他双手合十,请求上帝别让真相来临。
哈尔滨一栋欧式别墅里,文如意正坐在沙发上,佣人在二层收拾屋子。
她捏着电话,神色平静的跟电话那端说话:
“嗯……我已经想了很久,甚至可以说是挣扎过很久,才做的这个决定。”
电话里一个沉稳的男声说:“如意,孩子的事我没有你了解,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工作重心放在事业上,我经常反省自己给过他什么。只有这样的生活条件,和一些疾病。”
文如意当然知道这个“疾病”指的是什么,她无声的微笑:
“文雪和你一直不太亲,但这应该也是他还太年轻的缘故,我知道你很介意,但日后会好的。”
“希望吧,这件事……你真的想好了?”
“是的,我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看待的。”
“我尊重你的决定,也尊重我们儿子的决定,最主要的是,我相信他的意志。”
文如意看起来非常温和,和丈夫讲话的时候无意间卸下精干的武装,她说:
“你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男人停顿了一下,轻笑起来:
“不能说全没有,比如我就非常好奇,你先前反对他俩这事的理由,能编成一本地方法律那样厚的书,现在又突然接受了,很难想象你是怎么推翻自己的。”
“没有推翻……”
出乎意料地,文如意淡淡的说,这时候她站起来,步伐迈的很慢,她走到客厅的落地窗边,抬头看天幕中云彩连成一线,接在大地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