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路子霖爆了个粗口:“老子就是没你这份魄力,以前起步艰难的时候你就敢直接走,就为了——”
他猝然住嘴,呛咳了两声,抬眼看周司惟脸色。
幸好此时黎漾敲门进来,弯腰把白色的马克杯放他面前:“路总,您的水。”
“辛苦你了,”路子霖心有余悸,不敢再乱说话,一口气把水喝完,拎起衣服:“我走了,明天跟那帮老东西斡旋最后一次。”
“他们不肯让就算了。”周司惟也起身,补充道:“并不是只有长盛一家可以合作。”
“得嘞哥!”路子霖走到门边,忽然又转过头问:“不过你今天到底为什么要去参加婚礼?”
周司惟懒得搭理他:“黎漾,送路总下去,你也下班吧。”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雨声被隔绝在外,凝神静气的沉香烟雾在灯光下显出浅浅细细的一条形状。
周司惟修长的手拎起香炉盖,将香灰倒尽,重新拨进去一小撮香。
他打开手机里许久不用的微信群,一众头像中末尾不起眼的黑白简笔画头像拓进他的目光中。
几个小时前,那女子从他车上下去的时候,动作极快,丝毫不留恋,仿佛生怕扯上关系。
周司惟盯着头像上简单的笔触,指腹轻轻按在屏幕上。
几秒后,他牵了牵唇角,一捧清茶将用来安定心神的沉香浇灭。
而后,点击添加,在验证信息那一栏打进一行字:
【戒指不要了,身份证呢?】
纪筝收到好友验证申请, 是在她洗漱完,靠到床头的时刻,微信突兀地跳出来新消息。
反应了两秒, 她猛地从床头坐起, 再次去翻自己的包。
果然无果。
她果然是被酒烧昏了头, 拿钱时又急又促, 隻想赶快下车,什么也没管的掉下了这么多的牵扯。
纪筝坐回去, 冷静下来, 点了同意。
加上之后,空白的聊天框顶部只有他那一句问句, 看起来像是再正常不过的聊天。
纪筝给他改备注, 打出周司惟三个字的时候,恍惚间回忆起当年打下z单个字母时,那种隐秘又兴奋的欣喜。
她垂睫,点进他的朋友圈看。
一如既往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背景图是一张风景照,湛蓝天空左下角隐隐露出半棵梧桐树的影子。
她还没细看, 顶部显示周司惟给她发了一张图片。切回聊天框, 纪筝发现对方发来的正是她的身份证照片。
戒指可以不要,身份证的确不能不要。
斟酌之下, 纪筝编辑了一条客客气气的回復:【麻烦你放在公司前台, 我明天去拿可以吗?】
点击发送, 短信像一片淡凉的风, 滑入对话框中。
那头隔了几秒后, 回復了一个简单的“好”字。
纪筝关上手机丢到一边, 仰躺在柔软的床头,浅浅吐出一口郁结的气。
她很累,但是并不想睡觉,只是静静地躺着,眼前是天花板,已经有些微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从半斑驳的玻璃上透出来,让她想到那枚戒指。
被她小心翼翼地戴了六年,落入周司惟手中,不知他是无兴趣地扫一眼,还是压根懒得看就叫秘书打电话来。
纪筝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再如何维持那点微薄的自尊,戒指还是如此赤-裸-裸地暴露心思。
不像他,从头到尾找不出半分与过去相似的影子。
她躺了大约有一小时,纪辰上来敲门,叫她下楼吃饭。
纪辰今年已经二十了,读大三,和她走时一样的年纪,一米八多的大男孩,阳光开朗,眉眼间又隐隐有沉稳之色。
纪筝下楼时,才发现林清川也在。
林清川公司近几年都处在上升期,很忙,自纪筝回国以来,这还是第二次见到他。
“小筝,”他将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鼻骨:“过来我旁边坐。”
纪筝坐过去,见他眉宇间有重重疲色,关心道:“清川哥,你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陈姨端来碗筷,纪辰坐到对面:“姐,你明天开始上班吗?”
林清川宽和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安心上班,公司的事不用你操心,有纪辰和你爸呢。”
纪筝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帮不上忙。
当时在电话中纪辰说得模棱两可,纪筝回来后才知道自家公司的资金链已经勉力支撑一年多,补补漏漏,直到今年一笔期货单子商品市价突然上涨三倍,巨额保证金直接将公司压垮,濒临破产。
纪城誉叶梅一直瞒着她,纪辰打电话和她简短提了几句,被叶梅骂了个狗血淋头。
纪筝那时候才恍然,她觉得自己这些年独自在异国伶仃,其实仍旧是被保护在乌托邦中。
吃过饭,陈姨沏了一壶茶,林清川坐在后花园中,和纪筝聊天。
雨滴如瀑,像从房檐坠下来的一道不甚透明的挡帘,模糊了在风雨中飘零的各色花叶。
林清川给她沏茶,像她出国前那样:“一直没腾出时间问问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纪筝细细的眉在茶雾中轻弯:“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林清川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开口说:“我很担心你。”
纪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刚出国的第一年,林清川经常飞过来看她,后来流感爆发,出国困难加之他事业忙碌,便找不到机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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