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送行(中)(1 / 2)

朱明画卷 西木子 2400 字 6个月前

翌日,燧儿三岁生辰宴,只是一般的家宴,但因朱棣回府,席上争奇斗艳,格外热闹。反观之,妆容行事都中规中矩的张月茹,倒让所有人诧异。按理说诸妃妾中,最该邀宠的就是张月茹。诧异之下,余下妃妾暗自窃喜,言谈间对张月茹也少了些敌意。

仪华略分神留意了下张月茹,委实看不出任何异样,又听眼线回禀无异状,也渐渐收了心思,转到了新年上。

新年时节,府中尤其热闹。朱棣两年没在府中过年,所以今年新春有意大办,自是隆重。一连三日陈百戏一一上演,那些身怀绝技异能的人各显其异,如角抵、走索、吞刀、吐火之类的戏,看得人目不暇给,引得素日养在深宅后院的妃妾、命妃、侍人们笑语不断,每每至深夜都不愿下席。

这样的热闹喜庆,到正月十五元宵夜,到达了一个顶峰。

是日夜里,北平城满城灯火耀街,丝竹管弦笙歌遍城。燕王府内更是璀璨如星空,一座高一丈,衣以锦绣,燃灯五千盏的花树,立于承运殿外。彼时大雪初霁没两日,外面正是银装素裹的世界,在一株火树银花的照耀下,冰雪折射出斑斓的光芒,冰晶透亮,如入琉璃幻境,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承运殿六扇殿门齐开,众人坐于金碧辉煌的殿中,一边饮酒谈笑,一边赏如斯美景,真真快意至哉。

然,如此繁盛之夜,亦有尽时。转眼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是人散席阑。

初一十五,按例朱棣要与仪华同宿,他更是理所当然的在众人的恭送下,与仪华乘坐一舆去了她的寝宫。

今日尚食局奉上新酒,仪华浅尝几口,只觉唇齿留香,遂当它是一般的果酒,不由贪杯。何奈酒量浅显,堪堪撑过众人的目光,一上了坐舆,就是软软的倒了身子,人已醉了。

冬日的坐舆,四面锦幔紧掩,内里熏炉袅袅,清香侵袭鼻端,仪华如觉身处云端,飘飘摇摇,好不逍遥。可转眼一股骤凉的风灌入,冷得她生生打了一个激灵,酒意微减,缓缓地睁开眼,恍惚看见好几个朱棣在眼前晃。

仪华晃了晃头,眼前依然是模糊的人影,她心下不耐,索性伸手随意一揽,正是环住了朱棣的颈项,随之晃动的人影也定了下来。这令仪华欢喜一笑,银铃的笑声,从狭窄的舆内缥缈传出。

“仪华……”咫尺之下,一身红衣女子,笑靥如花,眼眸迷离,红唇微翘,说不出的千娇百媚。朱棣只感呼吸一窒,情不自禁的轻唤出声。

语音方尽,仪华已颦眉不悦,瞪着朱棣,一声娇叱:“不许叫我仪华,我不是仪华!”

一句驳逆的话,脆生生的说出,惊得舆外众人惶恐。

陈德海在舆外迟疑道:“王爷,王妃似乎是醉了,可是让小的唤人来服侍?”

朱棣看着醉意朦胧的仪华,犹豫了片刻,断然拒绝道:“不用,全部退下。”

陈德海心领神会,笑眯眯的看了一眼众人,打发他们退下。

久未等到回应,仪华不快的推开朱棣,固执道:“不许叫我仪华!”

朱棣无奈一笑,声音带着未察觉的宠溺:“好,不叫你仪华,你说叫什么,本王就叫你什么。”

仪华心神恍惚,记忆混绕,一时只想冯妈妈曾说,李翠莲弥留之际,希望她的女儿美丽,想起有人说姝意为美丽,便叫了一声阿姝后,终是油尽灯枯。于是,她脱口就道:“阿姝!”

朱棣也不愿叫“仪华”,毕竟这个名讳有嫌隙,再一想仪华的身世,不难猜出“阿姝”就是仪华的乳名,便依言唤了一声“阿姝”。

仪华这下满意,不再与朱棣执拗,任由他将她抱出坐舆。

时过子时,寒意深深。

一路从宫门口到正殿,猎猎北风刮来,冷得人瑟瑟发抖,疼得人嘶嘶呻吟,亦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行至正殿前的丹墀,仪华酒醒大半,吃惊的发现她正在朱棣怀中,骇得连忙伸着脖子,四下一望,见倘大一个院子里,未有半个人影,她这才略略安了心,舒着气收回目光,下一瞬就迎上朱棣好整以暇的目光。

“我,臣妾可以……”仪华心中恼恨朱棣略带一丝戏谑的目光,口中却不如心下厉害,说话好似咬住了舌尖一般,吞吞吐吐。

难得见仪华窘迫的样子,朱棣眸中难掩笑意,大阔步抱着仪华进了正殿,挪揄道:“前一会非让本王叫你阿姝,这会怎么到像咬住了舌头?”

朱棣何曾以这种口吻与她说话,仪华微愣了愣,凝神回想,依稀记得方才的情形,当下深感羞赧,一时异常纠结。竟不觉朱棣已抱着她到了内室,饶过屏风,放在床榻上时,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仪华意识虽清醒不少,却仍处半醒半醉之间,此下方反应过来,一双眸子大睁,可眸中没有焦距,仿佛是呆滞的看着某一处。朱棣顺着她视线看去,却见床尾架子上插了一盏花灯,正是去年元宵所获得大闹天宫灯。

“王爷……?”躺在床上怔了一会儿,仪华勉强凝聚眸光,半支坐起身子疑惑着,就见朱棣伫立床前,静静地看着那只花灯——今日白间偶取出,阿秋将它挂在床尾。

一时,仪华也不禁勾起无限回忆,那夜种种走马观花似的闪过。

一室静谧,光影幢幢,暖香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