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看着盈盈下拜的仪华没有表态,就背手伫立在三坟一旁。
陈德海敛着精明的眸子一转,走到坟前一壁摆着供果、香烛,一面状似无心的随口絮叨道:“王妃您这话可说错了。王爷可不是为冯妈妈做得这些,是为了王妃您才做的!而且还吩咐了小的顾了人,往后每个上一段日子,就过来照料一下坟、祭拜祭拜。”
朱棣听着既没否定也没承认,只双目灼灼地看着仪华。
又是这样!
自她传出喜脉以来,仰或是燕王妃的身份在朱元璋那得到认可以后,朱棣总是时不时对她做出亲昵的动作,或一如此刻这般定定地看着她,真仿若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
可是凡事总有个度有把尺,一旦过了这个尺度,有些东西就会乱了散了,反而不如维持着适当的距离来得好。
仪华稍稍偏头,抬手捋了捋几缕让风吹乱的发丝,避开了朱棣让人难以忽视的目光;转眸又凝上了刻着冯妈妈碑文的坟山,慢慢地走上前去,不顾地上的草屑双膝跪下,双手合十,双目闭上,对着冯妈妈诉说这一年的境况。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我最需担心的身份问题已无忧了。现在除没有您陪在身边,我已感到很满足了。每当我想起腹中有个小生命在一天天的成长,我就有种说不出的满足与欢喜……冯妈妈,下次再来看您不知是何时,但到时我一定带着宝宝给您看。”
心念停下,恰有一阵春风徐徐而来,轻轻地拂过面上,仿佛冯妈妈的手温柔抚过,倍感舒爽。
仪华缓缓地睁眸,微微扬起嘴角,恬静一笑道:“德公公,劳烦你用火折引个火。”陈德海一怔,只是一个死去的下人,竟然王妃下跪祭拜。他心里有些冲击,片刻忙又收回思绪,依言取了火折燃了冥纸,躬身退至一旁。
很快地,平台上的火势越烧越旺,墨黑的纸灰越飞越高。
仪华掷下手中最后一沓冥币,徐徐地站起身,对着飞向远方的纸灰,轻声一唤,道:“冯妈妈您来拿钱了!您走好!”话音落下,仪华回过身,在朱棣不掩诧异不解的目光下,她弯眼一笑,道:“刚个儿纸币飞得很高,是冯妈妈知道臣妾来了,才带了一股儿风过。”
听仪华这样一解释,朱棣看她的眼神更加奇怪,几乎带着惊诧。
这番模样却逗欢了心情不错的仪华,她吟吟又笑了一声,半真半假地道:“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臣妾这叫着来拿钱了,鬼差们知道冯妈妈是有家底地,便也不会再为难了。”
“恩,本王知道了。”听罢,朱棣突然郑重其事的应了一句,又沉吟了片刻,对陈德海吩咐道:“明日就要回去了,等到回到了北平,你点些侍卫去燕山下烧纸,也让他们来拿些钱。唔,以后每年都寻三、四月间烧些冥纸好了。”
陈海德丝毫不诧异的应下话。仪华却不由一怔,好似不认识一般惊奇地瞪大眼睛看着朱棣,半晌之后,忽然发现自己也许从未看透过他。怀着这样的心思,以至回城的路上,仪华只觉此趟京师之行带给她的冲击太多,许是明日启程回北平就好了吧……
然而这时候,他们谁也没料到,又一场变故猝然而生,回北平的行程也随之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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