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阖上双眼,仪华能感到崔妈妈保养得仪手在她脸旁拂过,瞬时,一道冷冽清香的梅花芬芳淡淡的萦绕在鼻息之间。
这时,她听到崔妈妈开口赞道:“都说金陵水养人,果真不差!王妃的这脸上的肤质比起这北寒之地的女子,可是强上太多了。”仪华睁开双目,睇了崔妈妈一眼,却有些不解看向映在镜中的阿秋,问道:“不是梳豆蔻之时的发辫,再挽了上去?”
阿秋梳着发丝的手停了下来,却不及一言,崔妈妈已抢了话,道:“王妃糊涂了!挽发是要等王爷给您挽了插簪以固定。而这发髻是要留着一会儿,婆子在行礼时给您梳。”
“恩”支应一声,仪华默然闭眼,随后自不再言。
约半个时辰过,崔妈妈收了手,退至一旁,略带一丝满意的语气道:“王妃,好了!您可以起身了,王爷该是已来了。”听闻梳妆毕,仪华心下突然一紧,带着一股不明的忐忑走到一人高的穿衣镜前;因穿衣镜不似妆镜清晰,她只能依稀看见一个身着广袖宽身的大红褙子,玄色褶裙,黑发披肩的少女。
“王妃,可有何不对?”崔妈妈见仪华伫立镜前不动,上下打量着问道。
仪华伸手抚着广袖上一道道闪光的金色海棠,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将手搭在了阿秋的臂上,轻喏道:“没有,这就这吧。”语尽,她穿着这身冯妈妈一针一线绣出的广袖衣衫,拖着十二幅曳地裙幅,一步步轻缓地走出内堂,行及正殿。
正殿的门窗关的死紧,重重累累的帷幔已放了下来,整个大殿内只有煌煌燃烧的灯火照亮,发出“噗嗤噗嗤”的脆响。
此刻殿内静的出奇,仪华甚至都能听见“怦——怦——”的心跳,以及那道远远投来的灼热视线。她深吸口气,终在崔妈妈低声的催促下,从内堂至正殿间的地幔处走出,徐步榻过繁纹织锦铺着的地毯,在正殿宝座前的蒲团上跪下,手心相合,举至眉间,俯首叩拜,道:“拜见王爷。”
“恩,开始吧。”不知过了多久,头上方才响起朱棣低哑的声音,仪华也随着免礼的话语,直起了上身,跪坐在蒲团之上。而于此之时,阿秋已端着盛有头油、发簪等梳髻的漆盘立于一旁,崔妈妈手拿发梳为她梳髻佩钗,将一头乌黑的发丝层层叠做了单髻高鬟的凌云髻,却独独留下一束发丝,尔后退步躬身,道:“请王爷予之戴簪。”
听到这,仪华心中一跳,几近下意识的飞快抬头一看,就见身着藩王冠服的朱棣从宽大的袖袍里去出一个紫檀木的小锦盒,她不由一诧:以锦盒的大小,当是装着朱钗,可徐达送到朱钗由阿秋捧着,不应在朱棣手中才是?
不等她想下去,朱棣已将她垂落的发髻挽起,从阿秋捧着的漆盘中拿起徐达送来的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插进髻中。当簪入发里,仪华心下轻舒了口气,欲要叩首谢礼之际,却见朱棣揭开锦盒,取出一支笄身细长,笄头透雕一凤首的白玉凤首笄再次插入她的髻中,随即含笑扶起她道:“礼成!恭喜王妃了。”
这一刹那,仪华却失神了,她没想到朱棣会送她及笄簪,亦没想到起身的那一瞬,她会落入一双含着默默温情的眸子。没来由地,望着这双深眸,蓦然忆起了堕崖时的点点滴滴,她心中有了片刻的柔软。
然,不等她细细品味这份柔软,朱棣依然笑意不减的看向崔妈妈,和颜悦色道:“这位妈妈,等回去告诉国公,王妃已由本王予她挽发插簪,请他放心。”崔妈妈笑眯眯的福身,应道:“王妃有王爷怜惜,是她的福气。等王爷、王妃礼大成后,奴婢也能返回京师向老爷、夫人复命了。”
……
之后,他们再说些什么,仪华已有些意识不明了,只浑浑噩噩的由着阿秋搀回了内堂,听着崔妈妈絮絮叨叨地在耳旁说着京师的事,一直到天黑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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