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了,胡子在愤怒之下开始颤抖,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夏瑜断喝道:“闭嘴,现在听我说,汝为一国之君,当以国为先,然君倾国之兵征伐为战,却不任知任用良将,千乘之燕军,便因汝之轻狂而丧,汝为燕君,何以面民,何以面祖。”
夏瑜说完这话,顿了一下,道:“这话太文绉绉了,我直说吧,当今天下,列国争雄,一国国力之损耗过剧,常常便意味着亡国,你凭什么认为燕国完蛋了,你这个燕君还值钱,还会受人礼遇。最起码此时此刻我就不礼遇,为什么?因为燕国完了,燕国的青壮已经被你输光了,社稷倾覆,只在旦夕。”
燕军姬范听得夏瑜的话,一阵阵的颤抖,然后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突地抬头,像抓到救命稻草般的道:“燕国没完,孤还有服人,我儿兵家良将,忠勇非常,必能挫汝锋芒。”
这话一出,一直坐在燕军身侧下首位,默默无语假装自己被遗忘了的燕大公子白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夏瑜注意到了大公子白的神情,他退后了一步,眼神在燕君于大公子白之家流转,然后他问燕君道:“你怎么能确定,公子服人能够……你怎么说的……挫我的锋芒。”
燕君此时眼中满是怒火烧燎,瞪着夏瑜,道:“我儿服人从无败绩,他守卫山戎,便再无山戎劫掠边境的军报!他领兵防卫齐军,便在林营大败齐军!我儿服人,打败过你们齐人!”
夏瑜笑了,微微歪头,道:“公子服人如此能干,你为什么此次不带他来?你为什么不任用他为将?”
听得夏瑜的问话,燕君怒火微微收敛了,以一国之君而论,姬范也许不算是非常聪明的,但也不算是个傻子,他不会一点都察觉不到自己的二儿子在为将方面卓越的才华,在刚刚大败被逃入长狄被田舒围困时,姬范就已经后悔了,后悔没任用公子服人为将,后悔没听公子服人那日略带顶撞的谏言。
为什么不任用公子服人?或者时候为什么不喜欢公子服人?在明知道其实自己的二儿子比大儿子更加稳重更加宽厚更加成大器,为什么仍然不喜欢公子服人?
姬范永远不会承认,在心里,他怕这个儿子。
开始只是不喜欢,不喜欢被在民间辛苦劳作风吹日晒弄得粗糙黝黑的面容,粗鄙的言行,毫无贵族风度的谈吐。
但后来是怕,当他一次次的接到边关胜利的军报,当他看到从边关返回的那个依旧黝黑粗糙却沉稳内敛、威严自成的儿子,在谈论燕国衰败百姓穷苦时常流露出的痛苦与悲悯的儿子,那仿佛处处都在提醒他不是一个合格国君的儿子,他害怕了,他害怕这个儿子。
本能的,他开始觉得大儿子更好,像自己,高雅的谈吐,喜欢诗歌唱和,喜欢宴饮,行动坐卧满是贵族风度,他开始日渐的喜欢起更像自己的大儿子。
然而所有的一切,在场大败亏输的战争里,在被围困在长狄惶惶不可终日的时日里,在躲在地道食不果腹战战兢兢的日子里,似乎都变了样子,他的大儿子似乎一下子没那么令人喜欢了。
以一国之君而论,姬范也许不算够聪明,也许不算绝对的“大公无私”,但还没愚蠢疯狂到对败掉燕国大半青壮而毫无感觉,所以姬范一字一句的咬着牙,道:“若是重来一次,孤必任服人为将。”
所以姬范后悔了,而夏瑜笑了。
夏瑜笑着禀手,以臣见君礼,三拜稽首,郑重高声,道:“外臣瑜向燕君奏告,公子服人率军南下,大破齐军,将我军反包围于长狄,瑜仓促北上,欲与田舒里应外合,设伏兵将公子服人所率燕军一网打尽,未能得计,我军与燕军大战近一日,未分胜负。本将夏瑜,正禀燕君,君之子公子服人,不仅为良将,更为良帅,吾沙场之上,难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