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黏糊糊的初吻/本来要开车了想了想又没开(1 / 1)

陈椋望着米缸里折了一半的米,陷入了沉思。

虽然好像没什么问题,但米是不是消耗得有点太快了……

霍应瞿吃饭的时候很实诚,把碗端在手里埋头吃,也不耗菜,就是猛吃大米饭。察觉到对面那灼热的目光之后,霍应瞿抬起头,“怎么了?”

陈椋终于知道为什么米消耗得那么快了。他笑着用公筷给霍应瞿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菜。”

霍应瞿有点不好意思,放下了碗,梗着脖子说:“我,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我会给你伙食费的。”

“哪的话,你这么照顾我,吃两顿饭怎么了?”陈椋给霍应瞿夹了盘子里最大的两个鸡翅,“吃。”

“之前都是我一个人吃饭,”陈椋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不怎么吃得下去。”

霍应瞿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几丝不忍,放在桌下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我,我在家的时候总是吃不饱……我爸说家里没那么多粮食,所以我就忍着。”

“其实我也可以不吃的,学校午饭那一顿,米饭可以自己乘,我明天再……”

“笨。”陈椋突然伸出手,把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顺着往下拍了一下,“在这里想吃多少饭都可以,我说的。别把自己撑坏了就好。”

故事结束之后,无论是消失也好,投胎也好,他至少要看到霍应瞿有钱有工作才行。

陈椋开始对霍应瞿的学习成绩上心,不是仅仅停留在“上课听课”就行,他还会定时定期给他检查作业成绩还有排名。他当初给自己制定的报考计划没有实行成,但起码,他希望在霍应瞿这里可以成功。

周三是大扫除日。

陈椋负责紫藤萝廊道的清洁工作,十月份的紫藤萝连卷曲爬行的藤蔓都已经枯萎了,只等着度过这个寒冬之后,在春日再会。

“陈椋?”陈椋转身,看到拎着扫帚出现在廊道外侧的沈惊秋。沈惊秋跟楚见晚发展到哪一步他尚不明晰,毕竟里只写那些有趣的篇幅,更多的乏味的日常只有书中人才知晓。

作为爱岗敬业的剧本杀主持人,陈椋应该引导角色们发现细节,一步步推动剧情。但那也太无聊了吧。陈椋想起楚见晚那副讨嫌的样子,笑着用扫帚拨开了一片枯叶。

“沈同学,”陈椋转过身看着扫地的女主角,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味说,“可不要喜欢上贬低你、挖苦你的人,那样的爱是不会让人高兴的。”

沈惊秋一怔,脑子里浮现出一张讨人厌的脸,她抿起嘴唇:“你也跟班里的同学一样起哄我跟楚见晚吗?”

陈椋摇摇头,“是不是楚见晚不重要。沈同学,小混混也好,富二代也好,只要不喜欢,就拼命反抗回去。”

“不过,如果不讨厌,而是喜欢的话,就更要去主宰这段关系。因为,被别人牵着走可太蠢了。但他要是敢愚弄你,你就掐住他的脖子,给他一巴掌。”陈椋的声音很轻,全程说下来都好像没落下什么重音,但他脸上温和的笑看起来有些冷森森的。

沈惊秋惊呆了,她从小到大没有听说过这种感情观。她傻傻地望着陈椋,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

自从看过《无敌爱神上上签》之后,陈椋对于里面男女主各种不合理的行为表示无奈,他不愿意提点那个小子,但这丫头看起来还算是可塑之才。

陈椋发表完抖s言论之后十分舒心,快速打扫好落叶之后就提着撮箕回教室去了。

他回去的时候刚好撞见了霍应瞿,只见他在座位上快速地收拾着书包,一副迫不及待要回家的架势。

“打扫完了,这么快?”陈椋盘算着两人待会去菜市场买些什么菜。

“我今天要回去。”霍应瞿“唰”的一声站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椋正要说话,可霍应瞿已经从他身边轻飘飘地掠过去了,没有再留下任何一个字。

陈椋去菜市场买了点绿叶菜,回家煮了俩鸡蛋,然后又煮了锅菜汤。蛋白质和膳食纤维都拉满,好了,开吃。

霍应瞿不在的时候,陈椋的味觉就选择性地失灵了。

拿着海绵洗碗的时候,陈椋入了神,也不知道霍应瞿现在吃饭没有。

被推搡到墙上的瞬间,脊背重重地挨了一下,又疼又麻。霍应瞿看着眼前的男人,吐了口唾沫,声音冷厉:“……我说了,我要上学。”

“死玩意,你要上学?你吃老子的用老子的,我指东你敢往西?”男人顺手抽过一旁的皮带,重重地抽到眼前这个“不孝子”的身上。皮带抽过之后肌肉的反应很快,瞬间就肿了起来,浮出来一个条状的红痕。

男人肆意地抽着霍应瞿,他以为这个儿子还会像之前一样,任他殴打发泄,结果让他没有想到的,他竟然被猛然站起的儿子给顶翻了。

霍应瞿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他颤抖着双手举起椅子,狠狠地砸向男人的双腿。

是的,他还是忍不住会抖,但这次是愤怒、兴奋的战栗。

窗外刮起了狂风,很快,斜斜的雨点子就打满了整扇玻璃花纹的窗户。

不知道是不是阴天的缘故,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比往日黑的时间要早。

陈椋斜靠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一本侦探,漫无目的地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上次这么清闲是什么时候了,之前忙到连年假都舍不得休。

他自己往自己身上抽鞭子,片刻不停地工作。

“咚”、“咚”。门似乎被敲响了,陈椋起身,走过去从猫眼那里看了一眼出去。

过道的应急灯亮了,门口站着的人是……霍应瞿?

陈椋把门猛地拉开,霍应瞿站在门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的地方,哪里都湿透了。他的嘴唇灰白,似乎还在微微地抖动,眼睛是肿的,眼周发红,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陈椋感觉自己的心脏往下坠,丝丝缕缕的银线捆着它,竟然感觉有点疼。

陈椋没有多问一句,甚至没怎么说话,他把人拉了进来,关好门,径直走向浴室。

直到热水喷到自己的身上,霍应瞿才稍稍感觉到一点温暖,四肢感受到了温热,心脏好像也松快了不少。他反应过来陈椋的伤口不能碰水,伸手把他往外推,陈椋却靠过来,把他搂进怀里。热水肆无忌惮地在他们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之间来回流窜,霍应瞿觉得暖和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眼睛酸涩得没有办法,他咬着嘴唇,眼泪悄无声息地往下流。

霍应瞿穿着睡衣坐在客卧的床上。这个房间虽然叫做“客卧”,但好像只有自己一个客人。从小期盼到大的独立的房间,温暖的、不需要担惊受怕的房间,竟然在某一天突然就得到了。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霍应瞿迅速用头上顶着的毛巾擦了擦眼角,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好。接着,床垫往边上陷下去了一些,身穿睡衣的陈椋坐到了他的身边,给他递过来一杯热乎乎的豆奶。

“加了一点点蜂蜜。放心吧不是牛奶,是豆奶,不腥。”

霍应瞿手里捧着温热的玻璃杯,他顿了顿,手足无措地低下头,想要强撑住泪意,于是大口大口地往下吞咽豆奶。眼泪也好悲伤也好难为情也好,全部都跟着豆奶一起吞到肚子里面去吧。

陈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霍应瞿。

“我,我爸……他对我和我妈很不好……”霍应瞿反复咽着口水,一点一点平复心情,握着喝光了的只剩下奶白色豆奶渍的玻璃杯,慢慢地把自己积压了这么多年的痛苦乱七八糟地说了出来。

尽管外面狂风骤雨,但他却久违地感到安心。虽然眼泪在不知不觉之间流出来了很多,但他真的感觉轻松了很多。

霍应瞿的妈妈早些年因为没钱治病走了。其实也不是真的没钱,就是那个男人死攥着存款不肯松手,硬生生把病拖严重了才走的。

霍应瞿那时候太小,除了哭着求他爸和别的亲戚,再也没有任何办法。后来,好不容易把姥姥姥爷盼来,母亲却等不到她的爸爸妈妈了。

两个人躺到一起,陈椋几乎把霍应瞿整个人都圈在怀抱里面,他听着他语无伦次的、随时会被哭泣裹乱的倾诉,轻轻擦掉他眼窝里、脸颊上、鼻梁骨下的眼泪。

夜深了,哭声也慢慢停了。

陈椋拧干了一条热毛巾,敷到霍应瞿的眼睛上。“头疼不疼?”

“疼。”

热毛巾敷过之后,眼睛舒服了些。头晕目眩的霍应瞿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他看着收拾好残局在自己身旁睡下的陈椋,哑声道:“陈椋,谢谢你。”

“没事。”陈椋侧着躺,把脸转向了他。

“其实我没那么爱哭的,好几年没哭了……”霍应瞿望着陈椋,“我一看见你就忍不住了,怎么办呢?”

“呢”字还没有彻底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霍应瞿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按着往陈椋那边靠,然后,嘴唇碰到了一个柔软无比的东西。

他的眼睛睁大了,却怎么也看不清东西。

不等霍应瞿反抗,他被迅速地缠进了温柔乡。他的嘴唇被轻柔地撕咬着,时不时还有带着水汽的软热物件来舔他的唇缝。霍应瞿眯着眼睛,呼吸急促起来,他伸出手,却没有成功推开对面的人,反而被抱得更紧了。

陈椋凭借着自己的本能,温柔耐心地去探索霍应瞿的唇齿世界。他引导着他,一点点放松下身体,去接受享受自己的吻。

陈椋的呼吸也乱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被一个硬挺的东西抵住。他不作声,只淡淡地笑了笑,伸手过去把霍应瞿的睡裤拉开一条缝,摸着他勃发的性器熟练地撸动起来。

霍应瞿想要把声音咽下去,却怎么也忍不了,喉间的呻吟像是泉水一样溢出来。快感慢慢湮没了他的理智,眼前骤然一白,他低喘着,在陈椋的手里泄了出来。

哭过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霍应瞿实在是顶不住了,他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瞬间,他隐隐约约感觉陈椋又吻了过来。

晨曦在某种意义上跟朝阳很是相似,橘红色的光,长长地、长长地拖曳在每个人的脸上。

霍应瞿的书包背了好几年,深蓝色的书包早早地起了毛边,书包底搓起了球,拉链也不顺畅了,老是卡住拉链条周围的布料。

结果今天却丝滑得很,一下就拉上了。

霍应瞿把缝扒开,仔细地看那个拉链,原本被磨得抛光了的老拉链,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换上了新的,黑油油的,锃光瓦亮。

他沉默了许久,把书包背了起来。

“走啦?”

“嗯。”鼻子像是堵着东西,很不舒服,他吸了吸鼻子。

俩人并肩走着,一人手上拿着一个煎饼果子。霍应瞿的加蛋加肠,陈椋的只加了培根。

不知道是不是心态作祟,明明是能吃下三头牛的年纪,陈椋却觉得自己早上怎么也吃不下东西。

他含着吸管吸豆浆,侧着眼睛瞟了霍应瞿一眼——霍应瞿吃得很大口,像头小牛一样,很快就吃下去半个煎饼果子。他的眼皮还稍稍的有点肿,一看就是昨夜淌了太多眼泪的缘故。

陈椋总感觉豆浆里面可能是加了什么别的东西,绵密浓稠,很好喝。

很寻常的一天,上课、睡觉、做操、写作业。

放学回家的时候,陈椋勾了一下霍应瞿的手,让他跟自己回家。

霍应瞿点了点头。

回家之后就不寻常了,两个人没做晚饭,做起了别的运动。

他们俩默契地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只是这样互相慰藉,在一个个太阳即将掉下地平线的傍晚,到达欲望之巅。

霍应瞿躺在沙发上喘气,陈椋半蹲下来给他喂了一点水,“怎么样,舒服吗?”

霍应瞿想了半天,点点头,“我肚子有点饿。”

陈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缓缓站起身,“想吃什么?”

“红烧肉。”霍应瞿想了半天,眼睛亮亮地说。

陈椋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周末再吃吧,现在搞不出来了。不过你要是愿意吃外卖也行,或者我们出去吃。”

“我不想出去。”

胡搅蛮缠的傍晚,最后在夹着午餐肉和黄金煎蛋的三明治中落下了帷幕。

陈椋觉得现在的攻略进程起码过半了,现如今唯一的任务就是照顾好霍应瞿的生理以及心理健康,把人稳稳当当地送进大学。

只是帮霍应瞿解决一下生理需求而已,阎王爷不会怪罪他吧。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第一次搞就跟高中生搞,讲真的他心理负担还是有点重的。

夜里,两人默契地睡到一张床上。

陈椋没说话,霍应瞿也就憋了半天没说话。

“昨天晚上……”霍应瞿说话了,“昨晚上是什么意思?”

陈椋面上波澜不惊,轻声道:“我想安慰你。”

“你,”霍应瞿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一时间瞠目结舌,“还有这种安慰人的方法吗?那,那今天呢?”

陈椋的手掌轻轻地贴到了霍应瞿的心口之上,“因为我感觉你还在伤心。”

霍应瞿觉得有点恼怒,但这火实在发得没有理由,他愁眉紧锁,别过了脸,“我不伤心了,你以后别搞这些。”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用下颔嵌了上去,无孔不入的温软细腻包裹住了他,他的后背被人紧紧地焊住,一颗心贴到他的脊背上。

隔着两层布料,心脏“砰咚”、“砰咚”地跳着。

“我爱你。”陈椋的声音很闷很沉,似乎是从声带直接发出震动,波及到了他的耳膜。

霍应瞿的心跳乱了,他想要回过头,但却被人死死缠着,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好好念书,然后考出去,我们永远在一起。”

“好不好?”

霍应瞿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精神错乱了。非亲非故的,男的怎么会对另一个男的讲出来这种话呢?

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堵得死死的,那抹雀跃被不知名的东西抹杀,掐死在襁褓中。

他猛地从陈椋的怀抱中挣扎起来,一脸惊愕地望着陈椋,随后,跑了出去,跑回客卧,稀里糊涂地穿自己的校服,手一直在发抖,拉链拉了好几次都没有拉上。

“怎么了?”那个声音在门边响起来的时候,霍应瞿整个人都猛猛地打了个颤,他转过头,看见陈椋忧虑的神情。

霍应瞿张了张嘴,没有成功说出话。

“抱歉……”陈椋说,“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是……不是……霍应瞿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他不讨厌这样,但他的身体却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忍受不了这样的事。他明明想要接近陈椋,但脑子里面却在爆鸣。

陈椋走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是浑身大汗,腿软了,瘫坐在地上。陈椋碰他的手,他感觉像是被针扎了,猛地甩开手。

陈椋眼睛里的无措让他心痛,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被程序操控一样,身体也好、情感也罢,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头疼得好像要炸开了。

陈椋站起身,微长的刘海遮过眼睑,“时间太晚了,应瞿,我不会进来,你好好休息吧。”

门锁上了。

霍应瞿摊开双手,手掌还在小弧度地颤动。

怎么了?他到底是怎么了?

【警报!警报!错误程序修正!请求修正!修正中——】

陈椋坐在床边,回想起刚刚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怎么了?

一切都进展得好好的,鱼饵甩到霍应瞿嘴里,霍应瞿也吃了。明明钓个高中生比钓条鲢鱼还简单。

可刚刚……霍应瞿那个反应是什么意思,他恐同?不是吧,两个小时前在阳台那里搞的时候也没见他恐啊。

陈椋自诩身心清白,没想真的把男高中生搞进嘴里,但气氛烘托得那么好,如果两个人交往了,按照霍应瞿认死理的性格以及自己的无限魅力,霍应瞿怎么都不会再去搞暗恋、当什么炮灰男配了,事情从此一了百了,就等着考大学。

可刚才,霍应瞿坐在地上、脸色灰白瞳孔紧缩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却又是那么的不合情理。

陈椋听着对面的卧室把灯按灭了,也就跟着把灯熄灭了。

在黑暗中沉寂良久,他悠悠地吐出一口气。

“手好冰。”

小霍的手好冰。

第二天,陈椋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发现霍应瞿已经起来了,他的神态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冷冷的,绷着一股劲儿。他顺着墙根角站着,看见陈椋就站得笔直了些,“陈椋。”

“怎么样,睡得好吗?”陈椋问。

“我对你没有那种意思,我……”

陈椋脚步一顿,善解人意道:“没事,是我越界了,就算再怎么喜欢你,也不能趁你脆弱的时候干那种事情。”

霍应瞿的头又疼起来,他掐着手掌心,用力平复着呼吸,“不、你没有错,以后……”

“我们继续做朋友,好不好?”陈椋说话了,语气款款道来,十分情真意切。

脑子里那根四处搅弄的铁线停了下来,霍应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好。”

俩人一同去学校,上课、下课、做操、午休,一模一样的日子又循环了一遍。但陈椋知道,有些事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霍应瞿望向他的时候,眼神赤条条的,没有什么朋友以外的情绪。

这就好像……进度条归零了一样。

放学的时候,霍应瞿回自己家了,两个人家的方向不一致,在校门口就告别了。

陈椋面无表情,顺着回小两居的道路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砰。”小两居的门关上了,陈椋的手拍到冷冰冰的墙上。

“喂,电子屏幕,”他态度冷淡,语气平静,“节假日休够了吧,出来汇报一下工作进程。”

小两居里面流动着的空气凝固了一瞬,凭空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体。在小小的电子屏幕落到地板上的那一刻,干涸的风又重新开始流淌起来。

“陈业主,怎么了?”

“怎么了?”陈椋转向了他,眼神晦暗不明,“霍应瞿是怎么回事?”

“哦,您是说配角霍应瞿吗?”

“什么配角霍应瞿,霍应瞿就是霍应瞿,你别转开话题。”

电子屏幕理解不了陈椋的情绪为什么如此躁动,这跟它刚刚接触他时不一样。

“你感测得到的吧,这个世界的一切,那昨天晚上……”

电子屏幕脸上的那根电波抖动了几下,“业主,霍应瞿的关键剧情点在于‘爱上女主沈惊秋’以及‘杀死他的父亲’。”

“换句话说,这是他的命运。命运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绕过去的东西。”

陈椋呼吸一滞,他望着电子屏幕,明明那上面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却感受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嘲弄。

“业主大人,您不会以为有什么轻松的工作吧。”

电子屏幕刚要继续说话,它感觉自己的显示器被一双手按住了,捂得严严实实。

“这样啊。说起来,你们这样的电子屏幕应该是批量产的吧,就算是在世界来回之时有点劳损,也是正常的,对吧?”电子屏幕检测到陈椋的语句里是含着笑的,但背后隐藏的情绪却十分危险。

“等,等等,业主大人……”

“您听我说,您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昨天夜间会发生那样的事吗?因为,因为霍应瞿的感情被修正了,他产生了命运之外的感情,所以被这个世界修正了。”

陈椋心里动了一下,他松开电子屏幕,“继续说。”

“没、没什么了……业主,那,那我退下了。”

“所以,”陈椋用舌面顶过牙尖,锐痛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不少,“要阻止他爱上女主,但又不能完全阻止掉?”

“嗯。”

陈椋暗暗骂了两声,想说这次是真的遇到神经客户了。

安排给霍同学无法逃脱的命运,要让他破局,但又不给他权限。

靠,这操蛋的世界。

就这么过了好几天,霍应瞿一上课就犯困,一放学就走,陈椋问他,他也只说是回家。

他之前明明不爱回家的。陈椋起了疑心。

陈椋决定去霍应瞿家里看看——那是一个破败的城中村,杂乱不堪的臭水沟横陈在街上,垃圾桶旁边到处都是喷涌出来的垃圾,被晒了一个中午之后酸腐气味熏天。

霍应瞿家的房子临着街,一二三层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陈椋敲了三下门,等了半天又敲了三下。

“嘎吱——”门响了,拉开一条缝,门缝里露出一张脸,张嘴就是浓厚的酒气,“你是谁?”

“叔叔你好,我找霍应瞿。”陈椋端着一副好笑脸,但心里面已经在默默思考把眼前这个男人分尸的话该拖几个行李箱过来了。

“霍应瞿那死小子?”男人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不在不在,不知道死哪去了,几天没回来。”

陈椋眉尖蹙起,他重复了一遍,“不在?”

“嗯,我管你是他同学也好,还是有仇,你下次要是遇到他了,让他赶紧死回来,我打不死他。”

“嘣!”陈椋手上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把门重重地摔上了。直到砸得男人哀嚎出声音来,他才笑着赔礼道歉,“不好意思啊叔叔,手有点重,您多担待。”

不在……好几天都没有回家,那他去了哪里?

陈椋顺着城中村往学校的方向走,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每次都绕不同的路。他顺着那些店一家一家地找,甚至还去公园找了找。

直至走到月亮高悬,他终于在一个狭窄的巷道里面看见坐在台阶上的霍应瞿。

那个巷道在一排店铺的后面,一圈圈电线捆得粗粗的,绕在电线杆半中腰上,路灯忽明忽暗,只有一扇扇来自前面店铺耀眼灯光透出来的虚影。

霍应瞿攥着手里被自己揉成一团的卫生纸,坐在两大团常青绿植的中间,他的嘴角破了,额头也有点昏昏的,低垂下来的时候更疼了。

正当他想要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布鞋,白色的布鞋刷得干干净净,只是前端和两侧有点浮灰。

霍应瞿猛地抬起头,接着,他的下颔被人捏住了。那双手有点凉,顺着脸侧抬起他的下巴,动作柔柔的,像水一样。

“怎么弄的?”陈椋听起来很冷静,“冷”比“静”更多。他望着霍应瞿身上未知的便利店工作制服,看着霍应瞿脸上未知的伤口,心里升起来一股无名火,怎么样都挥之不去,堵在他的胸口,让他站立不安。

“我找了一个包住的零工,每天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二点。”两个人都坐在了常青绿植的中间,有点拥挤,霍应瞿感觉自己的半个身子都在陈椋怀里。

陈椋去附近的药店买了碘伏和创可贴,他掰开一个碘伏棉棒,棕色的药水瞬间浸润了白色的棉棒。

“伤怎么回事?”

霍应瞿顿了一下,“嗯,就随便碰的……”

“说实话。”陈椋用棉球按在霍应瞿嘴角的伤处,重重地摁了一下。

“嗯……”霍应瞿疼得眯了眯眼睛,他看着陈椋小声道,“真的,遇到几个来偷东西的混混……他们好像是我的初中同学,故意的……”

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霍应瞿跟他不知道的人起了冲突。

如果他陈椋今天没有出来找霍应瞿,没有一个店一个店地翻,霍应瞿就只能夹在这个灯光昏暗的小地方,用自来水和卫生纸,随便处理下他脸上的伤口。

陈椋心里面的火气不断地往上涨,他说:“你下班没有,已经十二点了。”

“下了,我洗漱一下就去睡觉了。”

“睡觉?”陈椋怒极反笑,抓着霍应瞿的手腕:“你要像前几天那样,在瓷砖上面随便垫几个纸板睡觉吗?”

霍应瞿看着陈椋脸上的笑容,突然局促起来,他想要把手挣出来,但又不使劲,怕弄伤陈椋,“你放开我,我在哪里睡觉关你什么事?”

“不是说做朋友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兼职的事,”陈椋语速很快,“当时说好了不打架,你不仅打了,你还不告诉我,你想要怎么样?现在还想睡在这种地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心也是肉长的?”

这些话一讲出来,陈椋几乎是在跟霍应瞿示弱了,他低着头,死死地拽着霍应瞿的手腕,声线还有点发抖。

霍应瞿吸了两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着,“我,我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心一直在绞痛,脑子里也乱七八糟,一呼吸就受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想,我想跟你在一起。但是不行,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行。脑子真的很乱,陈椋……”

忽然之间,他被对面的人抱住了,身体陷入一片温暖柔软的花海。霍应瞿的呼吸抖了两下。

“什么都不要想,小应。”

陈椋的声音从他肩膀流进他的耳道,两个人贴在一起的胸膛因为声波的传递产生了不甚明显的震动。

“别再想什么了,把我当做朋友就好。”

云把月亮遮去了一半,昏暗的房间顿时更暗了几分。

“这样……这样也是朋友吗?”霍应瞿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推到了胸口。房里没有点灯,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下体倏然一凉,他的东西跳了出来。

“陈椋、啊……别,不要。”陈椋的手上没有茧子,掌心烫乎乎的。霍应瞿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快要融化了,细细密密的疼痛被快感烫化了,流出一股股混白的液体。

陈椋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又发展到这个地步,两个人怎么又滚上了床。但他一遍遍回忆起霍应瞿因为伤口被自己摁疼,脸上出现的那个忍痛的表情。他以第三视角居高临下地站着,看自己给霍应瞿擦药。

霍应瞿似乎很能忍受疼痛,但嘴唇还是忍不住轻微地翕动,眼神也躲闪着,眼底有一点瞬间就能被蒸发的水汽。

他来回地、反复地想,无法自已地兴奋起来,浑身战栗,连呼吸都快了一点点。

霍应瞿被陈椋手上的动作搞得头皮发麻,他推拒着,拼命地抵抗着,但脑子里的理智却被喷涌而出的岩浆覆盖。

陈椋的动作失了分寸,衣服都来不及帮他脱完。霍应瞿无力地挂在陈椋身上,衣服软趴趴地搭在他的臂弯处。

“唔、唔嗯…”霍应瞿被陈椋引诱着,张开了嘴,随后,他的唇舌完全被侵袭了。陈椋含着他的舌头吮吸,把无孔不入的空气全部都掠夺走。

软软腻腻的舌头缠绕着他,霍应瞿皱着眉,眼睛也皱着,想要大口呼吸,但没办法如愿。窒息的感觉宛如一条静水潭里面的水蛇,冰冷冷地缠绕着他的颈子,搅得他眼前发黑。

霍应瞿吸着鼻子,用力推拒着陈椋,想把罪魁祸首推开。陈椋却吻得越发深,一边亲一边揉他硬挺的下体,动作暧昧温柔。霍应瞿在难受跟舒服之间来回辗转,眼泪都被激了出来。

陈椋放开了他,只用嘴唇浅浅地摩擦着他的嘴唇,颇有些耳鬓厮磨的意味。霍应瞿忍不住掉了眼泪,他低低地啜泣,一下接着一下地吸鼻子。

陈椋又含住了他的唇瓣,他吓得发抖,伸手推陈椋。但这次却是不一样的吻,陈椋细细碎碎地在他嘴唇、脸侧留下亲吻,一边亲他的脸跟额头,一边把手伸进了他的裤腰。

霍应瞿舒服得不住叹息,他抬起脸,回吻陈椋的脸颊。陈椋动作一顿,他脸上没什么神情,貌似是空白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分出一只手,去碰霍应瞿的胸口。

霍应瞿颤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快感从他的胸口传来。陈椋摸到他的乳头上,轻轻地打圈,等他抖够了,就用灵巧的指尖揉搓那两颗小肉粒。

霍应瞿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这里竟然会产生这样大的反应,他惊慌失措地阻止陈椋,“陈、陈椋…不要玩那个地方、嗯…!”

贫瘠平坦的部位迸发出了巨大的快感,酥酥麻麻的,他把整个身体绷紧都还是忍不住,哭叫着射了出来。

陈椋先是用窒息把他逼得哭出来,然后又操纵着快感,把他逗弄到欲望的巅峰。

不知道为什么,霍应瞿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很模糊,好像出现了一些偏差,只要到了第二天,他的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就会随着第二天太阳升起的瞬间消散掉一些。

他流出的眼泪跟汗水都会一齐干涸掉。他悸动不已的心也会……他的心悸动过吗,为谁跳过吗?

傍晚一如既往。

放学后的霍应瞿在狭窄的厕所里换下校服,套上便利店的员工制服。

“哎,小霍啊,”许久不出现的便利店店长突然出现了,他冲着霍应瞿招了招手,“店里面新来了人,你教教他。”

“教什么?”霍应瞿越过店长的身子,视线往那边飘了过去,正正好好,撞到那张熟悉的脸上。

那个人仿佛第一次见时候那样。蓝白的三中校服衬得他很是高挑清瘦,他笑语盈盈地望向自己,嘴角微微往上挑,高光在水润润的琥珀色眼珠里面滚动了一圈。

“哎呦,就把你平时干的那些活计,上货、点货、结账、看生产日期……”

霍应瞿已经听不见店长的声音了,他惊讶开口:“陈,陈椋?”

陈椋拿着新制服进厕所里面换衣服,霍应瞿堵在门口,“你,你怎么也来了?”

“勤工俭学呀,不奇怪吧。”陈椋把校服脱下来,随后就要脱里面的内衬,手轻轻一抬就露出小半截劲瘦的腰身。他的皮肤很白,平时不见光的地方更是,光天化日的这样突然露出来,给霍应瞿吓得噎了一下。

“欸!”霍应瞿大惊失色,猛地把门关上,“你,你干什么!”

陈椋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怔了三秒才闷笑出声。

两个人就这么干了一个月,在月末的这一天领到了薪水。

陈椋攥着手里的一叠纸币,“要不要玩一把?”

“玩什么?”霍应瞿低着头数了几遍钱。

“下一个从店前面经过的是男还是女,”陈椋说,“我猜是女生。”

“猜对了怎么说?”

陈椋用手指在霍应瞿手中的钱币上面轻轻划了一下,“你要是猜对了,我的工钱都给你。”

霍应瞿表情一空,随后说:“好,我玩。我猜是男的。”

“如果经过的是女生,那我的工钱也都给你。”

两个人目光如炬,盯着空空荡荡的街道巡视。现在已到午夜时分,外加这里偏僻得很,同一排商铺几乎都关门了,除了他俩,街上压根没人。

霍应瞿透过窄窄的便利店眼巴巴地望向门口,时不时四周张望一番。陈椋坐在他旁边,嘴角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哗哗哗——”有人拉着小推车过来了,霍应瞿站起来看,只见一个老叔叔拖着辆混沌小摊车,慢吞吞地往这边走。

一米…两米…三米……中年人跟小拖车路过了便利店,随后,头也不回地迈向了下一个店。

“啊!我,我猜对了。”霍应瞿的眼睛都亮起来了,他转过去跟陈椋说话,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陈椋把自己手里的钱递到他面前,“愿赌服输,霍大人,请吧。”

这个卖混沌的商家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这个时间段出现的。陈椋的记性本来就很好,更何况这个世界的某些事件经常循环,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可能是因为赢了赌约,霍应瞿嘴角上挑,久违地露出那种孩子气的笑脸,神色惬意。他扬着眉,从一沓各色的钞票里面抽出一张蓝色的,走进便利店去,在冰柜里面拿了两瓶无糖可乐,然后自己扫码、自己付钱。

可乐瓶握到手上的时候有点凉。霍应瞿递完可乐还不坐下,陈椋抬头看他。

“手伸出来。”他说。

“怎么了?”陈椋伸出手去。

霍应瞿站在陈椋的脚跟前,脸上带着点轻松明快的笑意,一点点松开紧紧握着的拳头,几枚闪着光的小硬币往下落,掉进他的掌心。

巷道弯曲冗长,没个遮挡,发凉的深秋晚风穿堂而过,除了风声,硬币砸在一起的时候,还发出轻轻的“哒哒”声。

被碳酸饮料触碰到的舌面像是被电击了,更何况是冰镇过的气泡异常充足的可乐。

陈椋任由好几年没碰过的乌黑液体噼里啪啦地从他的喉咙口扫进食道,路过胸腔的时候,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小闪电炸出了银色的花。

无糖可乐的味道果然还是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