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如梦呓,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楚,“那年……那该是十七年前了,我还小,大嫂刚生了儿子,大哥抱给我看,我第一次见大哥笑得那么温柔……这个疤是帮忙照顾孩子的阿婆不小心刮在树枝上给弄伤的。没成想,不到一年,大哥大嫂,就这么去了,连那位阿婆都惨遭毒手……”
她猛地站起来:“就算没有这个疤,见过我大嫂的人都该认得,这孩子长得很像她,而且当年确实没找到我侄儿的尸体。这是我大哥唯一的骨血,谁也不许伤他!”
人群中响起一阵唏嘘,当年季英的夫人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女,相貌姣好,不少年长之人见过她,还记得她的模样。眼前这狼狈少年稚嫩的面容透着几分清俊,灵秀的眉眼、白细的皮肤,的确处处带着季夫人的影子。
短暂的沉默过后,武当派辈分颇高的道人玄冲子走到舒流面前,谨慎地道:“孩子,这些年你的际遇我们都知道了。别怕,贫道是令尊生前的朋友,不会伤害你。你伤得重么?厉霄那个魔头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舒流的目光投在玄冲子身上,仿佛在看他,又仿佛只看到一片虚无。这从未经历风雨的少年恐怕真的吓坏了。白道群雄终究更挂心厉霄的去向,也不及理会他,纷纷四下寻找暗道,几案被打翻,幔帐被撕裂,房间里一片狼藉。不久,有人将机关找出,重新打开暗道。
众人并未鲁莽闯入。玄冲子从外面搬来一块大石扔进去,立刻听到“砰”的一声,似乎砸在了坚实的土地上,隔了很久也无暗箭声响。他沉思片刻道:“季女侠,你和令夫照顾一下这位季小公子,此外,留二十人守在此处,其他人请随贫道下去。”说罢一撩衣襟,手持长剑护体,当先跃下地道。
有人燃起火把递下去,玄冲子在底下查探良久,才招呼众人跟上。留守的二十人分头守在外面,房中一下子变得空旷安静,只剩下季萍夫妇和舒流三人。
舒流已经不再颤抖,身上几道剑伤处的血也渐渐凝结,只有眼神依然充满了戒意,又虚空得令人不忍与之对视。
季萍蹲下身,尝试着安抚舒流,但舒流对她的言语毫无反应,对她的触摸更怀有深深惧意,每次都会迅速远远躲开。最后她用剑削下两块木板处理舒流臂骨断裂的伤势,舒流才闭上眼睛没再躲避,却依然不说话,连正骨时都自己捂住嘴不肯喊疼。
季萍劝解乏术,满面忧愁,秀美的眼睛微微含泪。她的丈夫霍庸素性沉默,静静守在妻子旁边。
舒流见状轻声道:“抱歉,晚辈乍逢巨变,思绪混乱,请容晚辈缓缓思索清楚。”边说边坐在原地朝她微微欠身。季萍大为安慰,擦去泪水,平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道中重新传来脚步声响,房中三人的表情都瞬间变得极其紧张。玄冲子当先跃出地道,手中挽起无数剑花,先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直到看清房中并无危险,这才放心地叫身后的人都上来。
很快,下面的人拖上来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身上多处伤口中现出森森白骨,后心处插着一柄短刃,双目大睁,表情异常狰狞。
一度叱咤风云的魔头厉霄,终于殒命。季萍长吁一口气,舒流却一下子瘫软在地。
最厉害的邪魔已死,醉日堡也早已一败涂地。白道群雄抑制不住欢喜之情,热血少年们激动地相拥,成名多年的老江湖也相互击掌庆贺,几个身负血仇的女子甚至当场放声痛哭。